約莫大半個時辰後,湯藥熬好,賀枕書端著回了屋。
裴長臨已經睡著了,屋子裡靜悄悄的。賀枕書輕手輕腳地來到床邊,把湯藥放在床頭的凳子上。
任何人病成這樣形銷骨立的模樣,其實都不會好看到哪兒去。
但裴長臨的模樣仍然十分英俊。
臨近正午,陽光被窗框切割開,在那蒼白的臉龐投下陰影,仿佛有一層暖絨的絲綢,將人細細包裹起來。
賀枕書趴在床邊,盯著對方纖長漆黑而又根根分明的睫毛,有點出神。
如果不是個病秧子,這人的長相其實很討人喜歡。
沒人會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可惜……
就在此時,裴長臨忽然低吟一聲,側身蜷起了身體。他的手用力按在心口處,呼吸困難般急促地喘息幾下,眉宇緊緊擰著。
裴長臨心氣不足,時常心悸疼痛。
賀枕書不是第一次見他這樣。他連忙把人拉起來,手臂穿過腋下,以一個不會壓迫到胸腔的姿勢將人摟住。
「別怕,深呼吸。」
賀枕書語氣有點急切,手掌順著對方背心一下一下用力撫摸。他側臉靠在裴長臨肩頭,緊緊摟著那具顫抖不已的身軀,感覺到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對方已經出了一身虛汗。
不知過去多久,懷中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
賀枕書把人放開。
裴長臨已經清醒過來,看向他的視線有些疑惑:「你怎麼會——」
這法子是村里一位過世的老大夫教的,裴家人幾乎都會。至於賀枕書嘛……自然是前幾世瞧見裴家人做過,自己學的。
他知道裴長臨想問什麼,連忙岔開了話題:「先喝藥吧。」
他端起藥碗遞到裴長臨面前,後者似乎猶豫了一下,卻沒再繼續追問,接過來仰頭一口氣喝了乾淨。
然後就被苦得眉宇緊蹙,嗆咳兩聲。
賀枕書噗嗤笑了出來。
外人都不知道,裴長臨其實很怕苦,聽說小時候喝藥還會偷偷掉眼淚。
賀枕書這聲笑未經掩飾,裴長臨抬起頭,面無表情看他。
「咳……沒笑你。」賀枕書清了清嗓子,從懷裡摸出早準備好的東西,塞進對方嘴裡。
裴長臨一愣。
「是前幾天的喜糖,我偷偷藏下來的,甜嗎?」
裴長臨神情還很憔悴,整張臉蒼白得幾乎沒什麼血色。他垂眸不答,賀枕書也沒在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躺著吧,我去燒水給你擦擦身子。」
他說完,端著空藥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