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蘭芝比裴長臨大了三歲,今年剛滿二十。她五官秀氣卻不顯柔弱,眼尾微微上挑,生氣時柳葉似的眉緊蹙起來,模樣凶得很。
裴長臨從小身子不好,裴木匠又要走村串巷的做活,家裡大大小小的瑣事,乃至田間的農活,都是他這位阿姐在料理。
在他們年幼時,裴長臨沒少因為生病被人欺負,都是裴蘭芝去幫他出頭。日子一長,裴蘭芝養出了如今的潑辣性子,整個下河村沒人不知道裴娘子的厲害,沒人敢招惹她。
只有面對裴長臨時,她的脾氣才能收斂幾分。
聽了裴長臨的話,她神情稍稍緩和,接過對方遞來的草鞋,小聲嘟囔一句:「再這樣我遲早休了他。」
剛才那漢子,是裴蘭芝的夫婿。
村裡的女孩長到十五六歲就會嫁人,裴蘭芝漂亮又能幹,當初其實有許多人上門提親。
可她性子要強,受不了那些還沒過門就說著要她伺候這伺候那的丈夫公婆,加上要料理家務,照顧病弱的弟弟,始終沒有答應。
就這麼耽擱到了十八,村子裡的閒言碎語越來越多。
裴蘭芝性情潑辣,聽不得這些,成天與人吵架。吵著吵著,便放出話去,這輩子都不嫁人,要招個入贅的夫婿回來伺候她。
她這其實不完全是氣話。裴家人丁單薄,裴長臨又幹不了活,她要是嫁了人,全家的擔子都得落到她爹一人肩上。
而招個能幹活的夫婿,不過是吃飯多張嘴,勞動力足足翻了一倍。
裴蘭芝沒要她爹出一分錢,自己用這些年縫荷包賣草藥編草鞋攢的家底兒,還真給自己從鄰村招了個贅婿。
「長臨臉色怎麼這麼差,別站著了,快進屋躺著去。」裴蘭芝的聲音拉回了賀枕書的思緒,他剛想應,後者又絮叨起來,「是不是又喘不上氣了,他剛能下床,你帶他走那麼遠做什麼?」
賀枕書沉默了。
今天天氣好,他原本只是想帶裴長臨在附近走走,曬曬太陽。而剛才分開前,他也清楚交代過,讓裴長臨在路邊歇一會兒,他帶大黑去溜一圈。
誰知道這人會跟著他跑村外去。
總不能是……怕他被人欺負了吧?
賀枕書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卻見身旁的人搖了搖頭:「沒去太遠。」
「出去這麼久,還沒去太遠呢。」裴蘭芝瞥了賀枕書一眼,冷哼,「你就護著吧。」
她轉身進了院子,賀枕書也扶著裴長臨走進去。
雞圈的柵欄還沒關上,七八隻雞在院子裡撒著歡到處跑,被大黑一隻一隻趕迴圈里。
裴蘭芝坐回屋檐下繼續編草鞋,隨口道:「藥已經熬上了,你去廚房盯著點火。爹這兩天去走村回不來,中午就我們幾個,隨便炒兩個菜吃。」
這話自然是對賀枕書說的。
小病秧子廢物得很,走兩步都要咳血,家裡沒人會使喚他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