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不太敢與裴長臨說這些。
當初在縣城時,就是因為他執意給爹爹伸冤,鬧得家中不得安寧。他兄嫂對他忍無可忍,才會把他嫁了出來。他兄長軟弱,嫂子勢利,會做出這種決定他並不奇怪,心中除了生氣,倒沒有多麼難過。
可裴家人不一樣。
裴家待他那樣好,無論是裴長臨,還是其他人,都是真心把他當做家人。他既已經嫁來了裴家,就該安安分分留在這裡,那樣才能回報裴家待他的好。
所以,他不敢叫他們知道,他其實一直沒有放棄給爹爹伸冤的念頭。
但他知道,他不可能長久地瞞下去。
他放不下這樁事,遲早有一天是要與他們如實說明的,他遲早有一天……是要離開這裡的。
「你有時候心事重重,就是在想這些?」裴長臨輕輕撫摸賀枕書的背心,態度依舊很平和,「你爹的案子已經結案了這麼久,如果那安遠縣縣令真像你說的那樣,只在乎自己的烏紗帽,想讓他重啟卷宗,調查翻案,的確不太容易。」
賀枕書默不作聲,指尖蜷了蜷,輕輕抓住裴長臨的衣擺。
「我們再想想辦法吧。」裴長臨輕聲嘆氣,「別擔心,日子還長著,我們慢慢想,總會有辦法的。」
賀枕書愣了下,抬起頭來:「你、你說我們……」
裴長臨似乎覺得好笑,反問道:「不然呢?」
月色清冷,他眼眸低垂,眸光被映得溫和:「你不會真打算自己去給你爹伸冤吧?」
「我……」賀枕書神情呆愣,慢慢把腦袋靠回裴長臨肩頭。
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他一直都是這樣做的呀。
還在縣城時,他就只有一個人。娘親死得早,他兄嫂怕惹上麻煩,從來不肯與他一起去官府,也不願陪他一起調查。甚至就連給爹爹收屍下葬,都是他自己去的。
趨利避害是人之本性,他早就習慣了。
「傻子。」裴長臨這下是真有些無奈了,只能收攏手臂,把人抱得更緊,「怎麼會這麼傻啊,我怎麼可能不管你,讓你自己去面對那些?」
「可你們原本就沒道理被牽扯進來。」賀枕書小聲道,「你們一家人本本分分過日子,幹嘛要與官府過不去……」
「不是『你們』。」
裴長臨稍退開一些,手摸索過來抬起賀枕書的臉,借著月光看入那雙水潤明亮的眼中:「阿書,你不是外人。」
「整個裴家,沒有人會把你當外人。」他認真道,「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就算今晚你是把這件事告訴爹,告訴阿姐和姐夫,他們也會這樣回答你。」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會不管你。」
賀枕書怔怔地看著對方,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他從來沒有這樣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