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賀枕書視線躲閃,含糊地嘟囔了句「不塗算了」,轉頭抱著面盆去了院子裡梳洗。
裴長臨被自家小夫郎這可愛模樣逗笑,徹底半分睡意也沒,磨蹭了一會兒,也跟著起了床。
如今已是盛夏,晝長夜短,天氣日漸炎熱。府上幹活的工匠有時連布褂子都省了,直接赤膊上陣。只有裴長臨,還老老實實地穿著長衣長褲,還要在小夫郎的強烈要求下,多加一件避風的罩衫。
好在裴長臨本就體寒,也不需要去日頭下幹活,否則多半要中暑。
裴長臨乖乖按小夫郎的要求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小夫郎正好梳洗完進屋:「你怎麼起了,離開工不是還有一個時辰麼?」
「睡不著,想再改改昨日那個涼亭。」
賀枕書「唔」了一聲,知道自家夫君回籠覺不太好睡,便沒勸他再躺回去。方案改動遲早要做,趁早晨做,總比夜裡熬來得好。
他這麼想著,去妝鏡前坐下,拿起木梳正要梳頭,被裴長臨接了過去。
裴長臨站在賀枕書身後,眼眸垂下:「小公子今日想梳個什麼樣式?」
賀枕書輕笑:「來個你拿手的。」
賀枕書自嫁來村中後便不怎麼注重打扮,髮式也時常只是簡單束個馬尾,方便幹活就好。裴長臨卻不同,只要有機會就愛鼓搗賀枕書這一頭長髮,不過因為他平日起得太晚,能給賀枕書梳頭的次數其實不多。
木梳穿過柔軟的髮絲,帶來些許癢意。
裴長臨動作很輕,賀枕書透過妝鏡望向他,能想像出對方靈巧的指尖是如何勾著他的髮絲,一點點編織成型。
賀枕書看得出神,裴長臨一抬眼,兩人的視線便在鏡中相觸。
賀枕書不知道尋常夫妻是否真的會因為日日相處,最後相看兩生厭。可他與裴長臨相處這麼久,非但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反倒覺得怎麼也看不夠。
兩人誰都沒有率先移開視線,直到尚未固定好的髮絲從裴長臨指尖散開,自然垂落下去。
「都怨你,」裴長臨低下頭,重新攏住髮絲,「影響我做事。」
「我看你就是故意磨蹭。」賀枕書白了他一眼,笑斥,「趕緊的,再不出門我就趕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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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中耽擱了一陣,賀枕書進鎮時,日頭已經升起來。街市兩旁的早餐鋪子騰起白煙,路上行人來來往往,儘是趕集賣貨的農戶。
賀枕書輕車熟路穿過幾條街道,來到自家鋪子門前。
小飯館主營農家菜,因而沒有起太文雅的名字,就叫裴記食鋪。門頭的招牌是裴長臨尋來木頭自己刻的,再由賀枕書親手題了字,看上去不比專門去店裡訂做的招牌差。
前兩日開張掛在招牌上的紅布還沒撤,門前豎著一塊大大的招牌,寫著新店開張的折扣。這是青山鎮慣常的習俗,新鋪子開張做生意,至少要有七日酬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