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見了那雙微微泛紅的眼眸。
從景和堂出來之後,賀枕書就沒再說過一句話,但就算他不說,裴長臨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先別走,好不好?」裴長臨低聲道,「我想與你說說話。」
賀枕書別開視線,嗓音有些低啞:「……說什麼?」
少年體型嬌小纖細,這般坐在裴長臨懷裡,視線不比他高出多少。裴長臨注視著那雙濕潤的眼,到了嘴邊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抬頭在他眼尾輕輕吻了下。他吻得小心翼翼,不帶絲毫情慾的色彩,柔軟的唇在對方眼尾啄吻摩挲,划過精緻的臉頰,秀氣的鼻尖,最終落到唇上。
懷中的軀體輕輕顫抖起來。
裴長臨口中嘗到了微鹹的濕意。
他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托住對方後腦,將人按進頸窩:「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愛哭?」
認識這麼久,賀枕書在他面前哭泣的次數屈指可數。
他遭遇過那麼多不公之事,過往的生活也經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曾是何等孤獨無助。
可他從沒有因為這些而掉眼淚。
他上一回在裴長臨面前哭,是因為裴長臨意外落水,險些沒命。
他的眼淚,都是為他而落的。
「我沒想哭的……」賀枕書抱緊了他,哽咽的聲音低啞發悶。
裴長臨低聲應道:「我知道。」
這其實是件好事。
他們找到了治好裴長臨的辦法,只要治療順利,裴長臨就能恢復得與常人一樣。
他不用再刻意維持心緒平和,不會因偶爾一次操勞便累得起不來床,更不需要在與賀枕書親近時處處克制。
只要治療順利,他就能過上自己想要的人生。
他本該為他開心的。
可是……
「我好害怕。」賀枕書竭力克制著,顫抖地泄出一絲哭腔,「長臨,我好怕……」
哪怕他心裡知道這是件好事,哪怕薛大夫如何在他們面前保證那手術的成功率,他仍然止不住害怕。
怎麼可能不怕呢。
他已經承受不起任何意外,也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裴長臨沒說話,輕輕拍著他的背心。
這件事是無解的。
裴長臨那病註定九死一生,就算眼下不治,也可能像薛大夫說的那樣,在某一刻忽然惡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