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枕書一怔。
這些事,他原本是完全不記得的,可聽見裴木匠這麼說,他卻仿佛被拉回當初的情景。年幼的賀枕書抓著男人的衣袖,俊秀漂亮的小臉上滿是擔憂。
「裴叔叔,長臨弟弟真的病得很嚴重嗎?」
「那是不是很難受呀,有辦法能讓他好起來嗎?」
……
「我在菩薩面前許了願,長臨弟弟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下次可以去看他嗎,多陪他玩一玩,他會不會舒服一點?」
賀枕書一時有些晃神,聽見裴木匠繼續道:「那時聽說你家的事,我也猶豫過。恩公冤死獄中,我該替他照顧好你才是,可偏偏你的生辰八字又……」
那時候,他是先在寺廟求得高僧給的簽文,而後才四處打聽是否與之相符的待字閨中的女子雙兒。不僅是當地,附近的幾個縣城他也都找媒人問過。
偏偏就是這麼巧,賀枕書是唯一一個,生辰八字與裴長臨相合的人。
也是直到那時,他才知道賀家發生的事。
裴木匠道:「是我自私了。」
「沒有這回事。」賀枕書忙道,「我……我在縣城沒什麼好名聲,兄長是想給我說親,但其實沒有幾家想要我的。如果不是您,我已經不知道被嫁到哪裡,給人當妾室了。」
事實上,當初那門親事幾乎都要定下了,對方是個瘸了腿的鄉紳,願意出十五兩銀子作彩禮,娶他做妾。
是裴木匠忽然出現,給了更高的彩禮,才讓他兄嫂放棄了那門親事。
裴家,其實是救了他的命。
「而且,我和長臨現在過得很好。」賀枕書道,「不管當初是出於什麼緣故,現在,我們也已經是一家人了。以前那些……就不必再提了。」
裴木匠又沉默下來。
男人以往都是直截了當的性子,與人交流也鮮少說那些沒用的場面話,賀枕書幾乎不曾見他這般猶猶豫豫的模樣。院子外頭傳來腳步聲,多半是裴蘭芝藏好了煙杆,從屋內走了出來。
裴木匠往門外望了眼,瞧見對方徑直去了後廚方向,才道:「長臨要去試的那個治療方法我打聽過了,不是完全沒有失敗的風險,你應該也很清楚。這回如果能順利治好自然是好,但如果不能……」
賀枕書想也不想地打斷:「不會有問題的。」
「萬事哪有絕對。」裴木匠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和長臨感情好,但你也該早做打算。」
賀枕書睫羽顫了顫,垂下了頭。
「當然,如果你願意留下,我們就還是一家人。」似乎是擔心他難以抉擇,裴木匠寬慰道,「其實我以前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這沖喜要是有效自然好,如果不成,也不會把你強留在村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