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現在更多是外傷未曾痊癒,已經可以慢慢看點書,打發打發時間。賀枕書在詢問過秦昭與薛大夫的意見後,親自回了家一趟,給他帶了些木工書籍。回去時,還順道去了鍾府一趟,從鍾鈞那裡給他捎了一個海船模型。
那海船模型就是當下在海上航行中運用最廣的那種,共有五桅五帆,兩頭尖而船身渾圓,是經由鍾大師根據現有海航船的數據,親手等比例縮小製造。
這種航海船只能持續短暫航行,且極易受到風向及洋流影響,承重能力也極為有限。
此番秦昭會來到江陵,就是為了將這種海航船進行改良。
不過,裴長臨對海航船的了解還不夠多,目前所知的數據算法也不過是從書本中照本宣科而來,未曾親眼見過實物。
對改良更是並無頭緒。
鍾鈞也知道現在和他談論船隻改良有些太難為人,因而特意將這模型送來,讓他閒著沒事拆著玩玩,自己琢磨。
賀枕書端著湯藥進屋時,裴長臨正在琢磨那海船模型。
他又戴上了鍾鈞送他的那塊金絲琉璃鏡,細長的金鍊從他散落的發間延伸出來,隨意垂在胸前。
心口挨這一刀,讓賀枕書過去大半年的精心照料都仿佛泡了湯。這段時間,裴長臨整個人清瘦了不少,就連身上那件素色裡衣都顯得略微寬大,蒼白而清晰的五官被藏在琉璃鏡後,顯出幾分病懨懨的脆弱感。
賀枕書腳步微頓,若無其事走上前去:「先喝藥,一會兒再玩。」
「怎麼又要喝藥了。」裴長臨眼神躲閃,有些抗拒,「……不是剛喝過嗎?」
「那是早上的。」賀枕書把他手裡的模型搶去,笑道,「快喝,別又等著我餵。」
裴長臨不情不願地「哦」了聲,乖乖接過湯藥,小口喝起來。
賀枕書看了他一會兒,又低下頭,拿起方才隨手扔在一邊的船隻模型:「這東西你看了好幾天,想明白了嗎?」
「差不多了。」裴長臨點點頭,道,「我打算下午先拆了看看。」
他伸出手,在那模型上比劃一下:「先拆船頭這個部分,這裡零件最多,好幾個地方我還沒弄明白。比如這個輪舵,舵杆的軸線被放在了舵葉前緣,與書上說的好像不太一樣。還有……」
他話音頓了頓,抬起頭來。
賀枕書忙移開視線:「你幹嘛?」
裴長臨:「沒事,就是感覺你好像沒有專心聽我說話。」
賀枕書眼神侷促飄忽:「哪有,我明明在聽。」
這也不能怪他,誰讓裴長臨明明還在養病,卻要打扮成這副模樣。
哪有人越病越好看的啊。
裴長臨顯然並不相信他的話,一雙眼隔著琉璃鏡望著他,又稍稍直起身,拉近了二人間的距離。
賀枕書被他盯得心虛,耳根陣陣發燙。
卻沒有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