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賀老闆親筆寫下的信紙仍然保存得十分完好,賀枕書怔怔看著那封信,仿佛能透過紙面,看見那個倔強又固執的書商,在燈下一筆一划寫下這些話的樣子。
都說商人重利,可賀老闆多半是個例外。
他永遠都是這樣,善良、清高、固執己見,他心中有天下,有學子,卻從來沒有自己。
「我明白了……」賀枕書嗓音帶了啞,他垂下眼,拿著信紙的手微微顫抖。
難怪,無論當初他如何求證,縣令都不肯聽他一言。
難怪,就算是如今受到威脅,對方仍在任由師爺敷衍他們。
縣衙自然不可能查出真相,因為,這件事並非師爺一人所為。那個掌握決斷大權的人,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這本就是對方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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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得書信後,二人向徐家父子道別,離開了徐府。
馬車內,賀枕書窩在裴長臨懷裡,低聲道:「回去我就把狀書改一改,明天,我們去衙門吧。」
裴長臨卻搖搖頭:「不急。」
換做任何尋常案件,縣令有了嫌疑,他們的確可以告去知府大人處,請知府大人出面為他們做主。
可這個案子沒有那麼簡單。
此事的起因若真是官學與衙門的勾結徇私,那就不應當僅僅存在於安遠縣內。方才徐父提及此事時,幾度欲言又止的神情,便是最好的證明。
江陵府內,也有著相同的潛規則。
沒有人敢肯定,當初在安遠縣發生的那一切,府衙上下當真全然不知。
而就算知府當真對這件事並不知情,誰又敢保證,他會為了調查這一樁冤案,就將這幾乎已經算得上潛規則的勾結徇私擺上檯面調查?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官官相護,從來不是一句假話。
賀枕書明白了他的意思,垂下眼來。
他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困難。
這世道便是如此,他們只是一介平民,就算平日裡活得再小心翼翼,從不與人為惡,一旦觸碰了官家的利益,也只能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也正因如此,他爹哪怕知道了真相,仍然只能選擇放棄。
在權勢面前,誰也不能忤逆。
這就是對方想告訴他的事。
賀枕書許久沒有說話,裴長臨低頭在他額前親了親,安撫道:「別擔心,就算不去府衙,我們也還有別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