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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賀家家道中落,家中僕役散盡,值錢的財寶也被官府盡數查封。賀枕書與兄嫂被趕出賀府,幾乎變賣了所有首飾,才在城郊找到了一處落腳之地。
而賀父在牢獄中去世後,也是被草草安葬在了那附近。
城郊這幾日大雪不斷,漫山遍野皆裹上銀裝。林間的路不好走,裴長臨小心翼翼扶著賀枕書穿過樹林,見到了那立在樹林深處的墓冢。
那墓冢前放著些許貢品和一束新鮮的花束,墓冢不遠處,有一座籬笆圍起的簡陋木屋。
木屋的窗戶半開著,一名青年坐在窗前,正在讀書。
對方穿著一身粗布冬衣,衣衫洗得發白,隨處可見縫補過的痕跡。像是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來,看見了那站在墓冢前的兩人。他的神情並無詫異,但仍是猶豫了片刻,才放下書本,起身走出來。
賀家大少爺賀慕文,曾經也是縣城裡有名的風流少年郎。他不如賀枕書聰明,無論是讀書還是經商都欠缺一些,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副天生的好皮囊。
可現在的他,已經全然看不出過去的模樣。
原本容貌昳麗的青年如今消瘦得過分,打扮樸素,眼窩深陷,下巴上甚至還帶著青色的胡茬。
不修邊幅,狼狽不堪。
但他脊背依舊挺得筆直,不緊不慢推開院門走到二人面前:「就知道你們會來。」
他的嗓音比過去低啞許多,神情淡淡,看了眼靜靜佇立在雪地上里的墓冢:「要把爹接走嗎?」
「怎麼就你在。」賀枕書聲音有些不自然,「嫂子呢?」
「跑了。」賀慕文道。
賀家是富商之家,大少爺娶的妻子,自然也是門當戶對。
賀枕書那嫂子出嫁前也算是堂堂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跟著賀慕文去吃苦頭。賀枕書出嫁沒多久,那女子便藉故與他分了錢財,回了娘家。
賀枕書沉默片刻,又道:「官府已經查明了真相,當初的事爹爹是被誣陷的,家裡被查封的宅子和商鋪也還了回來。」
賀慕文:「我聽說了。」
賀枕書:「那你怎麼不回家?」
賀慕文一怔。
他慢慢抬起眼來,與賀枕書對視片刻,忽然輕輕笑了起來。
那一笑,眉宇間竟顯出幾分與賀枕書極其相似的神韻。
「小書,都是快當爹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單純。」賀慕文原本緊繃的情緒似乎放鬆了些,他偏了偏頭,舉止間好像又變回那個吊兒郎當的賀家大少爺,「讓我回家,就不怕我再害你一次,把家產全都占為己有?」
裴長臨扶著賀枕書,不禁蹙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