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賀枕書的神情並不動搖:「賀家的商鋪我已經決定交給雙福打理,至於家裡的地契,現在也全都在我的手上,不可能交給你。」
他抬頭直視這位與自己有血脈親緣的最後一位親人,聲音平和,氣勢絲毫不弱:「別誤會,我沒有原諒你。你們險些害了我一生,這件事,我是不可能原諒你的。」
不管當初逼他出嫁這件事究竟是誰的主意,既然沒有人出來阻攔,那這二人皆是主謀。如果那時裴木匠沒有來安遠縣,沒有聽說賀家的事,沒有執意來向賀家提親,他現在也許早就……
他嫁去裴家,受到那一家人的照顧,遇到了珍視他的人,最終有了今天。
那不是他原諒這兩人的理由。
賀枕書的視線落在那墓冢之上,聲音放輕了些:「我只是覺得……爹爹肯定不希望看到我們這樣。」
爹爹付出生命也想要維繫的賀家,如果最終落得兄弟倆互相怨恨,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他在九泉之下也一定會難過。
賀慕文垂下眼來,輕聲道:「我明白了。」
他頓了頓,又搖搖頭:「但還是不了吧,我在這兒挺好的。清淨。」
賀枕書沒有回答。
他重新看向那樹林深處的小屋,破落的屋舍在冬日就連避寒恐怕都成問題,透過被寒風吹得吱呀作響的窗戶,可以看見那桌上擺放的筆墨紙硯。
賀枕書問:「你什麼時候開始讀書了?」
賀家大少爺打小就是個浪蕩性子,讓他去書院讀書跟要了他的命一樣,三天兩頭逃學,當初沒少因為這事被爹爹揍。
「總要找個謀生的法子,不能就這麼把自己餓死。而且……」賀慕文頓了下,又笑起來,「哥沒你聰明,但也沒那麼笨。多讀讀書,萬一哪天運氣好,考個一官半職,說不定還能把爹這案子再查一查。」
賀枕書怔然。
「幹嘛那副表情,我在你眼裡就這麼沒用?」賀慕文語調依舊雲淡風輕,「賀家變成現在這樣,你咽不下那口氣,難道我就能咽下了?若能有功名在身,就算最後翻不了案,也能……」
賀枕書:「什麼?」
賀慕文垂下眼來,啞聲道:「也能……不讓你在婆家受欺負。」
賀枕書猝然紅了眼眶。
「小書,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但我……」賀慕文嗓音艱澀,「當初的事,是哥對不住你。」
家中遭遇變故,那本是他們兄弟倆最應該相互支撐,共同面對的時刻。
他卻選擇了逃避。
險些抱憾終生。
這句道歉他的心裡藏了足足兩年,直到現在,才終於得以親口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