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慶之道:「臣這些日子讀書,讀到『士農工商』的出處,是春秋·管子裡的一篇,原先的意思,是說士農工商一樣重要,都是國家棟樑,不可或缺,不過如今這意思已經演變成了士最高貴,商人最低賤。如 今的人頭稅也是這麼收的,今後若是要改,也得按照這個方向來改。」
大道理說完,下頭就是正經操作了。
「尋常百姓不管是種地還是做些小買賣,都是能溫飽偶有盈餘,我想陛下想要的,也不是苛刻這部分人,而是兼併了許多土地的大地主,還有一年能賺上幾十萬兩銀子的大商戶。」
皇帝點頭,「不錯,愛卿繼續。」
「下來就是要一步步來,萬事開頭難,一開始不能引起太大反彈,也要用些溫和的手段,叫官員跟百姓先習慣。」
皇帝又點頭,顧慶之便道:「就拿人頭稅來說,一開始只收家中奴僕上千的人家,直接就收五倍的人頭稅。」
他詳細解釋道:「正經人家誰能有這許多下人?能有這麼多奴僕的人家,一來是像榮國府這等不知好歹的勛貴,二來就是江南幾個出名的大鹽商。勛貴一向跟官員不對付,鹽商嘛——」
皇帝打斷了顧慶之,「鹽商能做到這麼大,肯定是有官員庇佑的,怕是不太容易。」
「那就換個角度想,有人要搞鹽商,他們肯定是要向官員求助的,這也算是變相提高官員收入了。但是官員若是收受賄賂,還收得太多,嘻嘻嘻嘻——」
顧慶之看著尹恩立,「到時候就煩勞尹大人出手了,這銀子總歸是要收歸國庫的。」
不得不說這個角度很是清奇。
尹恩立也跟他嘻嘻嘻了兩聲。
顧慶之又補充道:「大鹽商又占了許多鹽引,他跌倒,下頭許多小鹽商就能吃飽,死盯著他們的人也不少,還都是自己人。只要開個頭,後頭就會比較順利了。」
「還有一點,是可以當做明面上的理由隱晦的說出來的,當成改革人頭稅的最重要原因。陛下受了世家的氣,宮裡太監宮女才多少?他們竟然敢用上千的下人,誰給他們的膽子,他們逾矩了!整治!必須整治!」
「竟然連朕也編排上了。」皇帝笑道:「不過的確是個好主意。恩立,先從京城開始查,都哪些人家能有一千以上下人的。」
顧慶之也笑,「若是陛下真用這個當理由,臣提議也別從一千開始了,人數卡在九百九十九,針對性更強些。只有皇宮能用上千的奴僕。」
「你呀。」皇帝嘆道,「那田稅呢?你又有什麼鬼主意?」
「陛下想要免京城兩縣的田稅,臣先替百姓叩謝隆恩浩蕩。不過臣是覺得,田稅跟人頭稅一樣,也得有個階梯。比方北方多旱田,天氣也不及南方好。從產量上也能看出來,北方的旱地畝產多數不到一石,南方的水田產量能上四石,所以臣想著,不能一概而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