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詛咒”的說法,依舊是“蛇妖”的謠言。
成十上百的百姓都呈現相同的病症,脈象卻十分蹊蹺——分明都是活人,五臟六腑卻都虛弱得近乎死屍,好像隨時都有可能一命嗚呼。
穆青娥初次離開師父獨自看診這樣危在旦夕的病人,忙得焦頭爛額、腳不沾地,但還是無法挽留一條條鮮活的人命。連她自己都不能說清,究竟是學術不精,還是少了師父,心中不敢妄下論斷。
可城中的風言風語從不等人。
穆青娥越是不知所措,就越像是為“蛇妖詛咒”一說加碼。
穆青娥很快放棄了倔強。她不能用人命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很快,穆青娥就決定發信向師父求助。
即使不為了她,只為宣州城百姓的安危,師父也絕不會推拒。
而常神醫只消半月,便風塵僕僕抵達了宣州城。
師徒二人一道深入地宮,十天十夜都在切脈問診。
穆青娥的心中又憂又怕,擔心師父為此賠上一生的名望,擔心自己成為師父的拖累。
他們開出一服又一服的藥方,或能緩解、或能拖延,可最長也只是延緩四五天。摸不清病源,自然不敢下什麼猛藥,兩人心知,為今之計,只剩最受人不齒的那一條道。
剖屍。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古往今來除卻死囚俘虜,極少有解剖屍體的先例。
況且他們現在面對的都是無辜的百姓,這些病患和他們的家屬都是心懷治癒的希望才來求助,怎麼甘心病不得治,死後還不得全屍?
當穆青娥首次向胡纓提出這個請求,胡纓都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都不怕被剖的死人回來找你們算帳?”
自然被她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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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穆青娥回憶多次,都覺得要是在胡纓初次反對之後,她便就此放棄,安分等著其他人解圍破局,大不了也只是有損聲名。
最壞不過是這一次半途而廢,可餘生還有無限機會為師父盡孝、為慕家正名。
然而當時的她並不了解“見好就收”。
她也不知道,一時的逞強會斷送她僅剩的全部。
當地宮裡送來最新的一批病患,而他們竟然是前往不正山除妖的考生——穆青娥從渾噩中驚醒,她終於意識到一個怪異的地方:
官府自始至終竟然將醫師與除妖隊伍分作兩批,他們的時間頻頻錯開,隊伍內的考生不去地宮,地宮裡的醫師也幾乎從不上山。
可是,所有被“詛咒”的人們,分明都是進入不正山後,或者和進山之人有過接觸才會出現症狀。
有了被胡纓拒絕剖屍的前車之鑑,穆青娥不再向上請報。
她趁夜裡師父和病患入睡,孤身一人混進考生隊伍,默默進了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