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沒有蛇妖,她卻撞見了漫山遍野不計其數的屍體。
返回山下,穆青娥抓住師父的手,斬釘截鐵說:“瘟疫。”
常神醫問:“何以見得?”
穆青娥答:“不正山上有大片未經焚化的屍體,他們——”
“住口。”常神醫道,“這件事,你不許再提。”
穆青娥不甘極了,她不認輸,也不甘心放過這個渺茫的希望。
她找胡纓、找“搖光”、找縣令,找了所有能找的人,但他們的神色不約而同都是明顯的抗拒,比起追究原因,他們只問:“所以你找到藥方了嗎?”
穆青娥道:“那我必須剖屍,我要剖開山上的屍體,看看病變的根源。”
眾人便說:“不可。”
包括常神醫在內的所有人都予以否定。
對她的拒絕,就像踩滅一顆火種一樣毫不費勁。
穆青娥又痛又恨,決絕之下,她連師父的勸告也不肯再聽,凌晨奔出地宮,蓬頭垢面卻猛地捶響了縣衙門前蒙塵已久的登聞鼓。
“咚”、“咚”、“咚”——
三遍驚鼓,震徹整座觀棠縣。
但她依舊空口無憑,任她如何引經據典、舌燦蓮花,縣令登堂來聽,卻自始至終昏昏欲睡,不予理會。
堂內是高高在上尸位素餐的縣官,堂外是哀聲不絕垂垂危矣的病患。
穆青娥幾乎快要絕望,終於還是迎來無可逃避的一聲驚堂之木。
“念在你們師徒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本官就不治你推諉造謠之罪。穆青娥,你若救不了人,大可坦白,犯不著用這種無稽之談掩人耳目,這麼多人親眼看到過蛇妖,憑什麼說是‘瘟疫’?
“不正山覆蓋了方圓百里,有一些流寇逃犯困死山中再正常不過,你還是回去仔細診治吧。”
驚堂木落,就不再有人聽她的申辯。
只有當衙卒將她攆出官堂,天上飄下如綿如絲的細雨,一把傘從後遮住了她。
常神醫嘆息道:“醫者治人難治世,權者治世不治人。青娥,千萬不要如你父母那樣,過剛易折啊……”
穆青娥崩潰大哭,師父就在身後默默陪伴。
不知過去多久,久到圍觀的路人都唏噓離開,常神醫說:“走罷。”
“可是,我們還能去哪?”
“……”師父說,“去證明你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