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縣令卻只是搖頭。
幕僚心急火燎,但找不出話來安撫,有人察覺到燭火暗了些許,正好轉移話題:“來人,添兩盞燈,再沏一壺茶來。”
然而往日立即響應的侍從,今天竟然無一回聲。
下令的人不禁蹙眉,轉頭看向侍婢站守的屏風之後。這一眼,卻發現本該被燈映出倒影的屏風,竟然空空蕩蕩,並無人影。
又是一陣冷風捲入,越來越多的人察覺異樣,剛剛攙起朱縣令,便惶然看向門窗。
窗戶不知何時被人敞開,夜風厲嘯,又似孀婦抽泣。
所有人都不寒而慄,情不自禁地聚成一團,遠離窗戶。
這時,最末的一人陡然淒叫。
剎那驚起連連尖叫,人們七歪八倒,驚恐萬狀地瞪向他的身後。只見一條白蛇從那人的領口鑽出,蛇信吞吐,好像剛剛飽餐一頓,現在正慵懶地嘶鳴前行。
在它脫離男人之後,男人綿軟倒下,生死未卜。
眾人呼吸皆窒,不知是誰慘聲叫道:“蛇……蛇妖……”
一把銳劍穿透了他的胸膛,後半句驚叫也隨著劇痛的抽搐,消散在無形的風中。
前有白蛇,後有笛劍。
刺客抽回劍身,撥開屏風,緩步走上前來。
燭火熹微,一張清秀稚嫩的少年臉龐映入眼帘。
但他眼眉衣衫均濺鮮血,又給這張狀似無害的面貌平添幾分詭異。
“少俠是何方神聖,為何要取我們性命!”
“你是考生嗎?你要信物是不是?那東西在觀天樓,不在縣衙啊!”
“你要什麼大可直說,我們一定盡力滿足……”
可少年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只有白蛇和劍,沉默地收割著一條條性命。
待到屏風四壁染上猙獰的血跡,滿地橫屍,只剩下癱軟呆坐的朱縣令。
朱縣令嚇得□□濕了一片,死到臨頭,眼裡淚光洶洶,卻忽然變得平靜:“你、您是府衙派來的高手,還是‘玉衡’大人的刺客?”
朱縣令知道些許內幕,也猜到他的來歷,更加清楚自己難逃一死。
幕僚或許還以為他是不想在任期內鬧出瘟疫,影響政績,所以隱瞞真相。殊不知,他其實有比那更加隱秘的苦衷,坐在觀棠縣令的位置,他早就水深火熱,進退兩難。
承認瘟疫,會激怒上級;否認瘟疫,又招惹了秦鹿。
朱縣令絕望至極,只好合上雙目。
“……請您賜個痛快,我也受夠這擔驚受怕的日子了。再求您……不要開罪我的妻女,她們比這些幕僚還要無辜,對於這些事,真是半點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