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商別意面色微沉,繼續說:“就如我的‘白虎’,性好殺,主兵革。我雖然有意壓制多年,但才能所限,終究無法真的抗衡這份渴求。所以計殺雲翁鬼婆,是為大局,也有我的私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露出自己瘦削的右手。
手背上虬結的青筋猙獰無比,和大半年前天香樓那隻遞來錦帕的手幾乎毫不相干。
卻是這麼一隻孱弱枯瘦的手,此刻執起了式微的白子。
“……好在,八子已經有了眉目。”
鳳曲問:“除了你我和曲相和,還有其他人嗎?”
商別意輕輕點首,但沒有接著介紹其餘人等,而是反問:“你對‘神恩’是怎麼看的?”
鳳曲一怔:“我什麼都不知道,能怎麼看?”
“鳳曲,不必與我‘虛詐’。”
“……”
商別意的唇角緩緩勾起,面上多出一抹無奈的微笑:“我們不是早就約定,要做彼此的‘幫凶’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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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於商別意的心結,或許真的只能終於商別意。
鳳曲從不認為自己“虛詐”,那類挑撥離間、虛與委蛇的事他也從不屑做。
但不可否認的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幾度張口,都被深深的驚懼淹沒,直到最後都沒能說出方敬遠之死的真相。
往遠處說,在且去島上、甚至是到且去島前……
捧著一顆真心來論,他敢不敢承諾自己除了方敬遠一事,就再沒有過半句謊話?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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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自己為何成為了‘螣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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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背驀地撞上了堅硬的岩石,痛覺刺激著鳳曲回神。
驚惶間,他才意識到自己背上的衣料汗濕一片,唇間呼呼喘著粗氣。意識莫名地有些沉滯,思考成了天下最難的一件事。
只是貪婪地呼吸,就得花費他全部的心神。
沒錯。
他連活下來都已經這麼吃力。
騰不出思考的餘地也是情理之中。
看著面色蒼白、汗如雨下的少年,商別意低垂眼眸,斂住一閃即過的痛惜之色。
“借著盟主大比的理由,不出多久,八神就會齊聚朝都。彼時,母蠱現世,一統八子,大虞上下都將在其掌握。
“鳳曲,你可以逃。就像阿枝說的那樣,你是唯一從未受過‘神恩’恩待的子蠱,甚至連大虞朝的庇護都不曾享受。
“你本就沒必要為這個荒唐的世道獻上自己。”
商別意頓了頓,他的話里充滿了蠱惑,一下下撞擊著鳳曲略有些恍惚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