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確實不知道要如何同這群孩子解釋。
解釋烏鴉的來歷,解釋烏鴉的目的,解釋他們未明的前途和生死……
“自珍。”傾五嶽叫出了常神醫的本名。
常自珍心生不安,眉宇已經壓了下去:“你想說什麼?”
“你走吧。這是且去島的命數,是我的命數,但不該連累你。你就像慕家、蒼山門、覺恩寺這些傢伙出事時一樣,等到一切告終,再想辦法為我立個墳頭,我就感激不盡了。”
羅衣秋驚呼一聲:“為什麼師父!您生著病,不能沒有常神醫啊!”
常自珍也冷笑著把他按回床上:“你是在諷刺我嗎?我常某人學的是醫術,又不是專門做棺材的!”
傾五嶽道:“總之你先回太平山做幾口棺材備用,我要是有點本事,就讓給曲相和那老小子來躺。”
“……”
常自珍一生溫潤謙和,對付傾五嶽這張無賴的嘴一向沒有辦法。
他忍著怒火端了藥,冷臉說:“懶得理你,喝藥!”
傾五嶽捧過藥碗,似乎還想嘮叨幾句,但被常自珍瞪著,又把話咽了回去。
可還沒等他喝完手裡的藥,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平海樓的寧靜,趙吉一路吆喝著“六師妹”“師父”“常神醫”,總算上氣不接下氣地跑近過來,砰砰拍門:“師父!不好了,有好多好多船朝我們這邊過來,都是沒見過的!”
常自珍驟然僵住,羅衣秋打開門接他進來。
趙吉扶著膝蓋,跑得滿臉通紅,急吼吼道:“好多大船!掛著大虞的軍旗!還有好多的烏鴉跟著他們,海上漁船都被攆走了,再過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要靠岸了!!”
“吵什麼,大驚小怪。”
傾五嶽終於下了床榻,也收起了之前的笑容。
常自珍默默折回屏風,兩個徒弟時隔多日,得見師父真容——竟是鬚髮蒼蒼,與年前那個精神抖擻的傾五嶽相比,好似老了十歲不止!
傾五嶽展開雙臂,沉色道:“阿吉,給為師更衣。衣秋,你送常前輩躲到後山里去,非召不許出來。”
常自珍急道:“我和你一起。”
“還是打你的棺材去吧,別忘了給我塞點黃金。”
“傾五嶽!”
傾五嶽“噓”地制止了他,接著對趙吉吩咐:“傳令全島,準備守山大陣。你那幾個閉關的師叔師伯,也叫他們醒醒瞌睡……”
趙吉嚇得抖如篩糠,忙不迭地點頭。
羅衣秋雖然不明事由,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眼睛不覺又紅了大半。
傾五嶽把兩人的反應看在眼中,嘆一口氣,厚重的兩手按上二人頭頂,親切地拍了拍:
“莫怕,且去島的氣數還沒到盡的時候。為師沒死,且去島就不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