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劍脫手而落,腳下虛軟,鳳曲連退數步,不敢看琴師的臉。
“老師!”這是吹玉的聲音。
“鳳曲……”這是青娥的聲音。
“Boss?!”這是五十弦的聲音。
“……”這是秦鹿的沉默。
他騙不了自己。
一切都很清晰,清晰到讓他無法自欺欺人,假裝這些只是夢境。
退避中,忽然天旋地轉。
熟悉的松香卻撲面而來,毫不猶豫地擁他入懷。
眼前被一片青黑的衣布遮蔽,失重的墜空應該只有瞬間,可他居然聽清了抱他之人最後的話語:“……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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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畢,再堅持一下!不要閉眼、不要閉眼!娘這就去找大夫,這支箭刺得不深,你不會有事的!”
他的娘好像和別人的娘不太一樣。
折炎的母后、賒月的母妃,都是香香的、軟軟的。她們抱人時很舒服,聲音也很輕柔,唱歌似的,聽不了一會兒就會睡著。
可他的娘就硬邦邦的,還總有一股血味。
她的懷抱很冷很硬,被她抱著,還有躲不開的暗箭。刺進他的後背,娘恨得嗓子都罵啞了,卻還彆扭地哄他不疼。
明明就很疼。
身體變得好冷,他想往娘的懷裡鑽得更深一些,可是扯到傷口就痛得厲害。
——說不定他是要死了。
父王死後,就變得很冷、很醜。而且臭烘烘的。死前也很嚇人。
應靈畢抖了一下。
痛苦中,他艱難地撐開眼睛:“娘……”
傾九洲連連回應:“娘在!怎麼了靈畢?”
“快……遠離我……”他記起了父王的死狀,輕聲說,“我會和父王一樣發狂,像野獸,像怪物……娘會討厭我的。”
傾九洲的哽咽倏然停了:“他們在你身上種了‘螣蛇’?!”
且去島絕對不會接受“神恩”的宿主。
傾五嶽會對應淮致反感到那種程度,不僅因為他是皇室,更因為他是“螣蛇”。而且去島百年之前正是因為“神恩”才會遠離海內,與世隔絕。
兒子為什麼被軟禁,為什麼看守的人偏偏來自有栖川神宮。
所有矛盾都有了解答,傾九洲的眼睛卻從震怒變成了絕望。
她不知道要把兒子藏到哪裡。
普天之下,獨行的蠱人不會有容身之地。
更重要的是——
長劍彈出數寸,傾九洲的呼吸聲越發劇烈,她看著年幼的兒子,也看著兒子眼中倒映的自己。
意氣風發的小劍仙最後竟要手刃自己的親生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