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天子沒這麼容易糊弄,但沒想到天子會特意拖到祝晴止、葉隨乃至有栖川姐弟都不在的時候再和他計較。
不過少了葉隨幫腔,鳳曲也不禁緊張起來,說到最後,言語未盡,只剩低下的頭顱,暗示自己的慚愧。
沒想到,天子不僅沒有適可而止地接過話題,反而笑意盎然地俯視他。
書房裡寂靜了很久,久到氛圍中都有一絲奇怪,鳳曲才聽到天子帶笑的反問:“是嗎?”
“……”
天子的笑容不見了。
他抬起單掌,低聲說:“過來。”
鳳曲怔了一下。
天子重複一遍:“鳳曲,過來。”
“………”
鳳曲只得放下扶搖,沉默地走上近前。天子仍然端坐,他就踏上台階,垂下脖頸,恭謹地半跪在地。
俄而,一陣腳步聲後,天子起身繞到了面前。
鳳曲感到一隻乾燥冰涼的手按上了他的後腦。
“……疼嗎?”
鳳曲即刻把身體壓得更低,幾乎貼在地上:“草民不敢。”
天子的手一頓,在後頸處停了許久,柔韌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好像壓抑著什麼欲望,讓鳳曲擔心他下一刻就要掐上自己的脖子。
但天子只說:“起來。”
天子坐了回去。
鳳曲如釋重負地起身,想要退下台階,又聽天子開口:“還記得天笑山嗎?”
鳳曲的呼吸停了一瞬,他竭力壓下自己的怪異,儘可能平靜地反問:“天笑山是?”
“你討厭的焦竹,朕已經把它們一概除了。新植的箭竹長勢很好,開了春,朕帶你去看。”
“……草民惶恐。”
“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何惶恐?”
鳳曲僵著身體,好半天沒有聽懂他的話意。
不過天子也沒打算叫他動腦,極其自然地接過話頭:“朕屬意認你作義弟,封個王爺。喜歡哪座城池、哪處風景、哪個美人,都隨你高興,儘管選就是了。”
鳳曲撲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這回的“惶恐”還沒出口,天子根本不予理會,自說自話:“你喜歡‘鳳曲’這個名字?今後就叫‘應鳳曲’。改日朕再讓禮部擬幾個封號,你自己挑選。”
鳳曲只能重申:“草民惶恐。”
“不許惶恐。”
“草民……”
“你不是‘草民’。”
“……”
鳳曲以額觸地,久久不肯抬頭:“鳳曲愧不敢當,望陛下收回成命。”
“朕一言九鼎,沒有收回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