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呢,這樁事要麼交給東廠處置,要麼就叫刑部和大理寺接手,朕念及毛尚書勞苦功高,留一線情面,可事兒擺在這裡,也不能抹過去,您是見慣大風大浪的老臣了,瞧著該怎麼處置吧。」
皇帝丟下這話,慢騰騰起身,那寬大的衣袍罩在他身上,襯得他身形淵渟似鶴,手裡擰著一串佛珠,就這麼踱至毛琛身側,拿佛珠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便揚長離去了。
毛琛臉色一白,唇角狠狠顫了幾下。
皇帝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呀。
想當初他與楊首輔擇定裴浚繼承大統,便是看中他年紀輕好拿捏,誰又料到,當初歡歡喜喜接回皇宮的人,如今朝他們這些輔佐大臣露出了獠牙呢。
毛琛最終被迫致仕,裴浚立即准了,順勢將授業恩師袁士宏接任禮部尚書併入閣,如此,他終於在內閣撕開一道口子。
心情一好,裴浚照常去上林苑狩獵,至傍晚烏金西垂之時,打玄武門回宮,絢爛的晚霞在深紅的宮牆投下一片金光,一明眸皓齒的姑娘亭亭玉立侯在牆根下,瞥見他來,那懊惱的小臉瞬時就亮了,連著眉梢也神武飛揚。
不是鳳寧又是誰?
第3章
高大的男人背著手,帶著兩個侍衛立在門下,神色淡淡辨不出喜怒。
鳳寧足足等了四日,今日好不容易逮著裴浚,欣喜溢於言表,她小跑過去,朝他施禮,
「恩公,可算等著你啦。」
鳳寧笑眼彎彎,純澈的杏眼仿佛有水光瀉出來,眉目是熱烈的。
裴浚這個人極重禮節,不喜人在他面前造次,不過念著毛琛的事因鳳寧而起,他便好脾氣地沒與鳳寧一般見識。
「何事?」他平靜地問。
鳳寧將那顆玉扣捧在手心,遞給他,「這是我那日在草叢裡撿著的,不知是不是您的玉扣?」
裴浚看了一眼,還真是。
弓箭上的鑲嵌玉扣,不算多貴重,既然人家送來了,自然收下。
皇帝從不直接從臣下手中接收物件,於是身側的侍衛立即替他接了過來。
隨後他看著鳳寧沒有說話。
裴浚沒有跟臣下說謝謝的習慣。
鳳寧對上他平靜的雙眸,心跳一下子快了許多,連著面頰也爬上些許紅暈。
她雙手絞在一處,磕磕碰碰找話題,
「您是在狩獵嗎?」她發現他烏靴上沾了些枯葉。
眼神想看他又不敢看的樣子。
裴浚看著她不爭氣的模樣,忽然覺得好笑。
這樣的眼神他當然不陌生,他自來便是人群的焦點,對任何人的景仰已習以為常。
一介女官跟個外男拉拉扯扯....算了,他不想理會她的事。
「你還有事嗎?」裴浚淡聲問。
他這個人外表極其斯文,哪怕是冷淡也不叫人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