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我無法戰勝公開發言的恐懼。之前我不想在你面前承認,現在我承認了,我就是沒有辦法做pre,和你一組也是拖你後腿……」
宋明曉越說語速越快,血氣從脖子上了臉頰,像一隻應激的小獸努力地用張牙舞爪武裝自己。
蔣越在這個時候握住了他的手,打斷他:
「我知道你克服了很多心理障礙,才能在我面前承認了恐懼。你已經做到了這一點,為什麼不嘗試相信一下自己,也能克服做pre的恐懼呢?」
宋明曉想把手從蔣越的手心中抽出來,但蔣越握地很緊。他想要掙扎,意外發現這個人的手竟然這麼有力量——當他不想對一件事物放手,他就真的有孤注一擲全力以赴去握緊的勇氣,無論是對榮譽,還是對一個人。
宋明曉在那一刻終於正視了自己對蔣越的羨慕——無論是他的能力、他的家庭、他的勇氣,羨慕他敢於爭取,而且從未失手。
而他好像永遠不會得到這樣的人生、甚至沒有相應的配得感,在蔣越身邊去窺視一眼他的人生。
宋明曉說:我戰勝不了恐懼。那是不一樣的事情。
「好吧,」 蔣越那一刻的眼神竟然有一點哀傷,「你覺得這種恐懼無法戰勝,但你還有兩年半的大學生活,還有許多門課、許多的小組作業和發表演講要去做,你怎麼辦呢?就拿最近的,文學導論課的課前3分鐘pre,你能應付得了麼?」
不能。宋明曉心想。他現在連想到這個事情都想發抖、和感受到生理性的噁心。但這句話說出來,成了一句乾巴巴硬邦邦的:「關於那三分鐘,我會努力寫好稿子和背稿的,只要你到時候在下面不要瞎提問就行。」
蔣越釋然笑了,他安撫性地拍了拍宋明曉的肩:「你看,你自己一個人的pre也是能熬過去的,那你還怕什麼——因為咱倆組隊,我可以幫你回答老師和同學的隨機提問啊!」
……
宋明曉覺得自己被繞進去了。
從咖啡廳回到寢室的路上,宋明曉一直在復盤蔣越給他灌輸的邏輯:既然pre的內容能背稿,最難的還是pre之後應對老師和同學的提問環節。那麼和蔣越一組簡直是最完美的選擇,因為只要蔣越這廝身為隊友和他一起站在台上,就不會發生之前辯論比賽時的慘案——他不僅不能提問質詢自己,他還要幫自己回答問題!
通過蔣越這個大忽悠不遺餘力的巧舌如簧、舌燦蓮花、信口開河,宋明曉暈乎乎地推開了寢室門,他一路上都覺得蔣越的邏輯多少有點不對勁兒,但就是沒找出違和感的來源。
寢室里有兩個人,日語生周吳正正戴著頭戴式耳機練聽力,工學院魏遠浩也戴著頭戴式耳機——有耳麥的那種——打遊戲直播。
周吳正做完一組題,魏遠浩也正好打完一局,兩人把耳機都扒拉下來,異口同聲地問精神狀態神遊天外的宋明曉:「天啊,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