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會兒,一隻耳朵聽不見,再走在人流穿行的街道,她才又一次深切體會到驚慌。
身邊明明全是嘈雜的人聲、車聲,可一切順著她右耳鑽進去,瞬間又戛然而止,像是跌入不見底的黑洞。
她只能緊緊拉著易思嵐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沒多時,她被帶到軟椅上坐下。
觸感像是電影院,她沒法確定,偏過頭問:「這是哪兒?」
易思嵐回應:「是一家私人藝術空間,這個演奏廳不定時會有演出。」
續念有些不解:「為什麼帶我來這兒,是想讓我聽聽音樂放鬆心情?」
他應:「不是。我是偶然發現這個地方的,好像是十一二歲的時候吧,挨了我爸一頓打,沒處去,路過這裡就進來了。那時候正好在演出,我一個人坐在後排的角落,黑漆漆一片,沒人認識我,也沒人注意我,我就在演奏聲中大哭了一場。」
易思嵐握住續念的手,「念念,我知道你這段時間心理壓力肯定很大,期待著重見光明,又怕自己會失望,也怕會讓身邊愛你的人們失望。但是傻瓜——」
「你是不是忘了,你從來不是一個人面對的,你身邊還有我。壓力也好、失望也罷,什麼樣的情緒都是可以在我面前展露的。」
「我可以做一張網,接住你的所有。」
尾音落下,正前方的舞台上開始演奏。
是交響樂,曲調很是激昂。
聲聲傳入續念耳廓,明明是鼓舞人心的節奏,她卻越聽越難過,淚珠接連順著眼眶滾落。
她是把自己包裹得太過嚴實了,就算是在爺爺和裴知蘊面前也不輕易示弱。
她總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一切就會好起來的。
總告訴自己,哭沒有用。不僅沒用,還會在別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軟弱。
她以為,只要足夠堅強就好。
事實是,她並不好。
失明後的日日夜夜,她都在不停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好起來。她說沒事,只不過是在裝灑脫。
重新接受治療這段時間,她也時時刻刻在擔心,要是再次失敗該怎麼辦?
可這些,她不敢對任何人說,她也怕會讓關心她的人一二再而三失望。
怕他們會覺得她是累贅。
現在易思嵐卻說,他會接住她的所有。
續念往他肩上倚,雙手緊緊環住他胳膊。
有演奏聲作掩護,她越哭越凶。
好一陣後,演奏聲停下,她也揉著通紅的鼻尖坐直。
「易思嵐,哭好沒出息啊。」
「可是我心裡好像舒服多了。」
易思嵐抽了兩張紙巾往她臉上擦,滿眼是心疼,「舒服多了就好。你就算是個氣球,容量也是有限的,本來就需要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