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結界,他便發現不對勁, 四肢力量仿佛被抽取控壓, 他完全使不上勁。
更重要的是,這個結界, 只進不出!
似乎想到了什麼, 面具人胸膛劇烈起伏著, 不可置信地望向陸霜白。
「我對你很失望。」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 聽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他心頭一震, 他握劍的手止不住顫抖起來,恐懼與歉意如浪潮瞬間將他吞沒,他不知面具下的自己瞬間紅了眼。
下一秒,如心中所料,陸霜白果然喊出了他的名字:「靳默。」
喚過他無數次的名字,這一次,卻有不同的意義。
靳默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苦澀,等平復些許後才出聲,聲音沙啞:「殿下何時知道是我?」
「前日。」陸霜白冷淡的神色一閃而過一絲柔軟,隨後語調平穩地回答說,「前日我忽然想起阿淮很早之前問過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為什麼要帶你,一個凡人,回天界。」
這個問題讓靳默的心臟狂跳,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強裝鎮定地問:「殿下是如何回答的?」
陸霜白:「應天道。」
心中的疑惑終於落地,靳默心中升起一股果然如此的荒謬感,還有無處可說的恨意,在胸腔中橫衝直撞,無處發泄,他怒極,反倒冷笑連連:「那殿下現在是否在後悔,當日沒將我一劍捅死?」
「說不後悔,那定是假的。」陸霜白無聲地嘆了口氣,他站在圓月前,月光如水,溫柔地過渡他側臉的陰影,他的睫毛染上淡淡的銀色,被月賦予了一種深邃的、不可觸犯的美,然而他接下來說出來的話,卻如一根根鋒利尖刺,狠狠扎在靳默心頭,宛若遲來的凌遲處死,將他心中的愧疚擊散。
他說,「我去人界,是為你,我帶你回去,便是想避免今日的情況。天道給予你一線生機,我雖從不認為你必定能躲過這註定好的命運,只是,我未曾想過,你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拉上整個魔界陪葬。」
「天道!天道!哈哈哈!又是天道!」
靳默泣血漣如,咬牙切齒厲聲控訴:「殿下可否回答我,什麼是命運!我的父親是神,是你們仙界連地位崇高的天帝都要恭恭敬敬行禮俯拜的神!一個神,不知人間疾苦,不懂生老病死,可蔑視世間萬物,法力強大的神啊!天道要他死,他便活不了,他死前都不知我母親懷著我,人界連年災禍,我與母親與野狗奪食,吃過泥沙混雜的饅頭,翻過臭氣熏天的潲水桶,過得連一條畜生都不如,最後她被那群人渣拖去小巷,含恨而死,我母親至死都以為是他始亂終棄,是天道將我們一家活生生分離!」
「我不恨他的拋棄,我只恨我沒有得到他的半分神力!」
他一步步走近陸霜白,迎面而來的月光映出他眼底的血色:「若我是神,若我也有一身神骨,我定要向命運討個公道,我要問問這天,為何有人生來錦衣玉食,身居高位,有人卻饑寒交迫,幕天席地,我不要再從你們口中聽到有關於因果的答案,你們生來是仙,怎會感同身受我們的苦楚?」
他嗤笑一聲,繼續說:「你們只會用因果二字搪塞我們,告訴我們這輩子做了好事積德,下輩子便能投身好人家,若做了壞事,便會遭到報應,可笑,可笑啊!」
「那些對不起我的人,那些壞事做盡的人,我沒親眼看到他們的報應,我如何能甘心!你讓我等下輩子,可下輩子我們互不相識,我不記得恨,他不記得仇,你說報應?哈哈,不能讓人感到痛快,叫什麼報應!」
「人一死,一捧灰罷了,愛恨痴怨全部結束。我這輩子就算壞事做盡,為何要與下輩子的我有關係?欠債還錢居然還要分毫無關係的兩輩子,這是什麼道理,於兩輩子的我公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