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杜麗沒有馬上回答,他可以想像她困惑的表情,這是一個很「盧伽爾之手」的決定,同時也是一個很不「盧伽爾」的決定……不過西杜麗有一個好習慣,如果上位者的能力高於她,她就很少會發表相反的意見。
脫離王宮那繁忙又壓抑的氛圍後,吉爾伽美什略微舒了口氣。
他挑選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徑,烏魯克的百姓們只知道緹克曼努目前不在城內,還自行腦補她是去埃安那收拾爛攤子了。
吉爾伽美什厭惡謊言,也不想面對子民們天真無邪的詢問,他在嘗試習慣沒有緹克曼努的日子,但還沒想好該如何告訴子民去嘗試習慣沒有緹克曼努的日子。
天色已經不早了——吉爾伽美什感到了些許詫異,連續多天繁重的工作已經混淆了他對時間的認知——落日西斜,麥稈和狗尾草在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遠處傳來熙熙攘攘的歡笑聲,蘆屋外的空地上升起了裊裊炊煙,如手指般伸向昏黃的天空,空氣中漂浮著濕泥、穀物和肉湯的氣味……
一種會讓人胃裡暖融融的氣味。
吉爾伽美什久久地看著這一幕,內心的焦躁好像也被一點點地撫平了。
「她站在這裡的時候,臉上會笑嗎?」
「偶爾。」即使沒有提及名字,西杜麗還是領會到了,沉默了很久,她才慢慢開口,「猊下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緒,不過能夠目睹這樣的景象,對她而言是一件幸福的事……當然,這只是一己之見。」
吉爾伽美什瞥了她一眼:「你看起來很驚訝,西杜麗。」
「……是。」
「因為什麼?」
「因為您竟然還在意猊下的笑容。」西杜麗頓了一下,「我本以為那是您這輩子最不在意的東西。」
他該收回之前的那些誇獎,緹克曼努一定是被雁啄了眼睛,才能睜著眼睛說出「她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孩」這種瞎話,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笨蛋,才會看不出他多麼愛並渴望著這些。
「我敬愛猊下,所以當她疲憊不堪,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去處理那些麻煩時,我感到無比難過,願意竭盡全力換得她片刻的輕鬆。」西杜麗沒有停下,或許是熟悉的畫面給予了她力量,「而您……」
她整個人都沐浴在夕陽赤紅的餘暉下,仿佛即將燃燒殆盡。
「您總是妄圖折辱她,使她屈服。」她說,「您令她遍體鱗傷,卻以為那是愛……可您其實只是想占有她,您想要得到她的心情與往寶庫中增添寶物沒有任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