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埃安那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庫拉巴今年的秋收雖然也不好,但也沒有那麼嚴重……」停了好一會兒,西杜麗才慎重的繼續道,「伊什塔爾大人離開後,這座城市就像死去了一樣。」
「因為埃安那隻供奉伊什塔爾,她是整座城市的唯一神。」
「可庫拉巴也只有白廟。」
「但安努不是庫拉巴唯一會祭祀的神明,安努只是唯一被供奉的主神。」緹克曼努解釋道,「除此之外,我們還會舉辦寧吉里姆①的祭祀儀式,祈求她保護莊稼免受老鼠的啃食;我們供奉寧蓀,不僅因為她是盧伽爾的親生母親,也因為她是牧牛人的庇護神;如果公民法庭宣布了判決,我們便要請求阿穆魯的見證法官的誓言,因為我們篤信她的神權將保佑法律實現它的正義……但這些,在埃安那都沒有效用。」
這也算是某種後遺症吧——諸神之間,神權相互重疊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尤其是主神的神權),如t果神權同時啟動,那麼地位較低的神明的命令就會在地位更高的神明面前失去效果。
但自從伊什塔爾見證了她如何使安努登上了眾神之主的寶座,便對自己的神權產生了一種病態的獨占欲。
她不允許任何神明出現在埃安那,也不允許埃安那的百姓供奉自己以外的任何神明,甚至派分/身親自降臨紅廟,以加強自己與這片土地的聯繫。
哪怕是她的父親安努,由於血脈傳承而分走了她的一部分信仰,她都惱恨不已。當初紅廟擴建,庫拉巴一方原本打算在左翼的宮殿放置安努的神像,伊什塔爾被磨了半年才勉強同意,還把父親的神像挪到了最偏僻的側殿。
「一旦上位的神明消失,下位神明的神權就會接著發生效果,所以庫拉巴沒有太受到伊什塔爾失蹤的影響。」緹克曼努說,「而埃安那……這座城市與伊什塔爾的關係,就好比骨與肉,被抽走了骨頭,皮肉又怎麼可能安然無恙呢?」
很快,她們便抵達了埃安那——這座已經失去了脊骨的城市。
甫一走進城市,塵煙的澀苦氣味便迎面而來,像是某種死亡的預兆……如她之前所說,這座城市只剩下了一副乾癟的皮囊,萎謝的農作物,骨瘦如柴的家禽,以及比那些家禽更加消瘦的百姓們。
當她們穿過街道時,他們都靜靜地注視著這支來自庫拉巴的儀仗隊,頹喪的表情像是在他們的臉上風乾了,緹克曼努掃過他們的面孔,他們的眼珠黑黢黢的,連午後熱烈的陽光都被吞噬殆盡了。
紅廟倒是沒怎麼變——祭司與貴族,無論什麼時候都有辦法讓自己活得體體面面。只不過由於伊什塔爾的失蹤,紅廟已經很久沒有舉辦過祭酒祀了,過去那股無時無刻不在空氣里浮動的、令人陶醉的味道比記憶中消散了許多。
「猊下。」負責領頭拜見她的並非阿蘇普,而是夏哈特,她仍有往日的美貌與風情,但神情中充滿疲憊,「請原諒這簡陋的迎接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