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的身軀開始風化、剝落、直至分崩離析,好似被吹散的菸灰,火焰權杖掉到了地上,點燃了地上的什麼東西……她低下頭,那是她曾經獻給對方的哀悼之塔手稿。
她繼續向前。烈日西斜,空氣中焦苦的氣味減弱了,焦土中生出了青草,她聽見了簌簌的啜泣聲,一個綠色短髮的男人正坐在樹墩上,抱著他的小羊哭泣。
他腳邊有一盞油燈。
「這些都是我的兒子。」她什麼都沒有問,可男人還是開口了,「第一個死於他骯髒的品性,第二個死於他的驕傲,第三個死於我淪喪的道德,第四個死於一個女人,第五個還活著,但與死了無異。」
他口中的第五隻小羊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用柔軟的舌頭舔舐她的腳趾,像是想要癒合那些傷口。
和它那些翠眼的兄弟們不同,這隻小羊有一雙銅金色的眼睛。
「他想要跟你走。」男人哀傷地說道,「可他只有一天屬於你。」
油燈倒下了,火焰吞噬了那隻小羊,她看著它的眼睛在火焰中熔化成金色的眼淚。
「不要讓火焰燒到你……」那個聲音說,「快逃……快逃……」
此時的天幕僅餘下晚霞,空氣中的焦味愈來愈淡,她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雙腳變得像皮革一樣堅韌,再也沒有什麼能傷害到她了。
她穿過稀疏的叢林,來到一座用白色石磚搭建而成的城市,許多沒有臉的人圍著一個高高的篝火,她只來得及看到一縷金髮消失在火焰中。
「一個高貴的靈魂將長眠於此。」其中一個人形的虛影說道——一個女人的聲音,但像男人一樣高大、強壯,對方沒有抬頭,只是細細凝視那明亮的篝火,叫她分辨不清對方是在和她說話,還是在喃喃自語,「她是一位好的女王。」
「一位好的母親。」許多個身穿鎧甲的人同時說道。
「一位好的妻子。」穿著白色鎧甲,繫著深藍色披風的虛影說,「她還有別的身份,但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金髮女人的身軀在篝火中越來越模糊,直至褪去了人形,化為灰燼,但空氣中並沒有那種腐敗肉塊被焚燒後的焦臭,反而浮動著一股成熟穀物似的馥鬱氣味。
「您該走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白色長髮的男人如是說道,他也是在場唯一看得清面孔的人,「您得再跑快一點……一旦您停下,那麼之前的努力就都付之東流了。」
「快逃……」那個聲音仿佛在應和男人的說法,「不要讓火焰燒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