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莫名的恐懼攫住了她——她跑出了那座白色的城市,跑過柔軟而潮濕的泥土地,跑過樹木稀疏的綠洲,直到最後一縷晚霞也煙消雲散,直到淒冷的月光籠罩了整片大地。
她來到了那葳蕤樹蔭織成的牢籠,走入黑暗中,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陣微風吹過,樹枝簌簌搖曳,自然的守護者隱藏在杉樹的影子裡,但她感知到了它的目光,體會到了它的呼吸。
「命運向他開了一個殘忍的玩笑,無論他選擇了哪一方,註定都會被痛苦啃噬……他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孩子……」它說,「代我照顧好他……人類的賢者啊,別忘記你的承諾……」
她不由得打量四周,周圍一片漆黑,看不見半點火光,潮濕的空氣吸附在皮膚上,使她滲出冷汗,散發出菌類特有的味道。
「已經結束了嗎?」她問。
「不。」對方回答,「一切才正要開始。」
說著,它的眼角落下一滴眼淚——上一次她見到對方的淚水時,一朵雪白的小花枯萎了,這一次它落在了柴堆上,升起了熊熊烈焰,火光裹挾著滾燙的熱浪向四周擴散,孕育出更多黑霧。
她想要後退,然而大火很快便燒到了她的衣角,擁抱她、撫摸她,火舌舔舐肌膚,融化了皮肉和骨頭,她的身軀如同石蠟一般,在這烈焰的熱吻中融化。
她感覺自己沉進了泥土裡,那散發出絲絲熱意的痛楚也彌散了(很疼,但她早已習慣了疼痛),杉樹林還是冰涼而潮濕的,但她感覺到了隱藏在這片大地下的傷痛,她想起了那場戰爭,想起死者燃燒後的灰燼像大雪一樣在整座城市裡飛舞,想起了人們悲傷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想要t哭泣的衝動。
可大火烤乾了河流,隨後又熄滅了,即使在乾涸的河床上,溫暖也逐漸褪去了。
…………
「不是普通的發燒。」恩奇都聽見自己好友的聲音,「這是詛咒。」
他短暫地抬頭看了吉爾伽美什一眼,後者眉頭緊蹙的表情從他的視野中掠過——但恩奇都很快又將目光落回床上的人身上,低嘆了一聲,輕輕握住她的右手。
因為體溫過高的關係,緹克曼努的臉頰紅得滲血,她的吐息也在這春寒料峭的溫度中化為白霧……然而,正如吉爾伽美什所說,單純的寒熱不該讓她昏迷不醒。
自昨天入夜之後,緹克曼努便再也沒睜開過眼睛,像是陷入了某種噩夢,時而露出痛苦而掙扎的表情,時而發出嘶啞如嗚咽般的呻/吟,但始終沒有醒過來。
「這種判斷有什麼好說的,發燒至少不會讓她的手腳變成這樣吧?」阿伽用指腹在她潰爛的皮膚上摩挲了一下,「濕滑又黏膩的感覺……是燒傷後滲出的膿水嗎?」
西杜麗站在床沿,臉上充滿了憂慮:「變成這樣的話,我什至很難為猊下清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