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過去,他聽到對方嘆息一聲。
「在那之後,她又成長了許多。」那個聲音說,「只是她的每一次錯誤,都要用一些無辜的生命去填補。」
塔蘭特知道對方說的是拉馬什圖,曾經的河神,負責管理布拉努姆河的潮汐,也是第一位在庫拉巴享有自己神廟的次級神。
這件事的最後,拉馬什圖被大神除去神格,剝掉了全身的皮膚,只剩下血肉和一副骨頭在塵世間奔走,逐漸失去理智,淪為了襲擊產婦,以其胎兒為食的惡鬼。
「憑什麼這麼說?那次雨災根本就是伊什塔爾大人引起的,她蠱惑了阿達德②,帶來了災難。」他忍不住反駁,「而大神縱容了她,對庫拉巴的苦難熟視無睹……難道要說這是猊下的錯嗎?」
「對她而言,那就是她的錯。」
「這太不公平了……」塔蘭特想睜開眼睛,想要咄咄逼人地同對方爭辯——可眼皮實在太沉了,上面長滿了青苔,和他下眼框黏在了一起。
「她不是為了公平而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聲音回答,「這次也是一樣。她懂得了謙遜,卻沒學會抑制自己的仁慈,她不希望人民為了自己狂妄的野望而遭受額外苦難,最後卻招致了比那些苦難更可怕的結果。若要通過死亡的國度,須得用生命去堆砌那條路,她越是吝嗇,命運便會向她索求更多。」
片刻後,那個聲音又說到:「你可以睜開眼睛了,塔蘭特。」
隨著她的話語,空氣中那股潮濕的味道逐漸消散了,他眼皮上的青苔干化、變硬,最後脫落,那股灼熱的焦苦再次縈繞在鼻尖。
他抬眼看向聲音的來源——那裡站了一個瘦小的身影,皮膚散發出淡淡的白光,像一個蒼白的幽靈。
奇怪的是,那個女孩看上去像是很多人,t有時她看起來像他們的王,有時像西杜麗,有時像阿伽,甚至有時像他自己,但挪開視線後,他又完全記不清女孩的長相了。
「你是誰?」
「我是任何人。」她回答,「我也是你。」
他心裡竟沒有掀起一絲波瀾,仿佛這是一個在尋常不過的答案:「還會死更多人嗎?」
「是,天平另一側的砝碼是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數字。」對方回答,「而生的長舟只能承載一條生命,它會在環繞一周後返回人間,更多的人則會沉入河底,他們的命運也將在那一刻到達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