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之戰後,基什的先王恩美巴拉格西淪為了烏魯克的階下囚。」吉爾伽美什挑高了眉毛,「若你那可以和史官相媲美的歷史功底還沒有被徹底丟掉,就不要等本王來提醒你,他是什麼待遇,伊什塔爾就是什麼待遇。而現在,做好你自己的工作。」
西杜麗咽了口唾沫,將肥皂水抹在了伊什塔爾的頭髮上,後者沒有任何動作,像一隻溫順的綿羊。
如果不是她的眼珠還在轉動,吉爾伽美什甚至會誤以為她已經死了——她當然還在呼吸,只是沒有氣力再對任何事產生回應了,詛咒掠奪了她體內的生機和她的美貌,也掠奪了她保護自己尊嚴的一切力量。
誰能想到曾經的金星女神,沐浴永恆光輝的伊什塔爾最後會淪落到這種下場呢?
然而吉爾伽美什心裡並沒有多少悲憫,除了活著之外一無所有——諸神也曾如此對待他的摯愛——即便如此,伊什塔爾如今所遭受的,尚不及她應得的千分之一。
吉爾伽美什低聲道:「我知道古伽蘭那被釋放的那一天,你來過烏魯克,為了尋找一樣東西……但你最後無功而返了。」
西杜麗先是剃光了她的頭髮,然後是眉毛,然後將粗硬的黑色毛髮連同神明的尊嚴一同掃到旁邊,然後解開了她的衣服,開始清理胸腹的部分。
和臉龐一樣,伊什塔爾的身軀也顯露出了老態,乳/房因乾癟而下垂,鬆弛的腹肚被皺紋和老人斑占領了,她的背脊也因為駝背而彎曲萎縮,看起來比原本矮了一些。
直到這時,伊什塔爾才動彈了一下,似乎想將身體蜷縮起來,儘管在很久以前,她對自己的肉/體是如此自豪,而現在……至少她不用為自己和姐姐長得太過相似而苦惱了,因為沒有人會把她們搞混。
直到做完所有的工作,西杜麗都沒有讓那把刀沾上一滴血,儘管臉上經常流露出惶恐,她的手卻始終沒有抖過一下。
吉爾伽美什仍記得她是如何從塔蘭特的身體裡拔出那把刀的——她的手上沾滿了屍體腐爛後分泌的膿液,因為濕滑和顫抖,她幾乎要握不住刀了,但她的眼淚落在刀柄上,洗淨了那顆灰暗的紅玉髓。
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女孩的手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顫抖了。
「前段時間,庫拉巴一直在忙著尋找和裝殮犧牲者的屍體。」吉爾伽美什慢條斯理地說道,「結果在其中一具屍體的肚子裡,有人找到了一把刀……其實原本是不會收拾得那麼仔細的,但死者剛好是本王最信賴的人之一。」
並不只是因為這些……真正的原因是,負責為他打理屍體的女孩也在意著他。
當他們找到塔蘭特時,他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腫脹,那個深邃的傷口已經被擠壓到幾乎看不見了。如果有一個百個人出現在那裡,那一百個人都不會在意到他肚子上的傷口,可那裡沒有一百個人,那裡只有他的女孩,她不會錯漏他留下的任何信息。
但他不會告訴伊什塔爾,他絕不允許對方因為奪走了別人的重要之物而有半分得意,就像他不會費盡心思用什麼惡毒的方式折磨她、凌虐她——因為她還不夠資格讓他這麼做,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對方看清現實,讓她知道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東西都像風一樣消失無蹤了,留下的只有一具垂垂老矣的身軀,和她破碎的自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