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會灼傷你。」女人又說道,他們兩人的聲音像是在彼此擁擠,「並且讓那些依靠著你的人也蒙受痛苦。」
「我該怎麼做?」她彷徨地問道。
窗外的光線從西邊移到東邊,地上的人影縮短又拉長,在這朦朧的光照變幻中,女人的臉竟一點、一點變成了她的樣子。
「你已經做出了決定,又何必再問呢?」她看著鐵牢另一端的自己,看著她的嘴唇張張合合,感覺像是她在自言自語,「你忘了嗎?兩年前她就已經死了。」
…………
四十二驟然從夢中醒了過來。
她躺在床上,在等待身體從僵硬逐漸恢復的過程中,四十二忽然感覺口乾舌燥,需要一些冰冷且火辣辣的液體滋潤乾涸的舌頭(喉嚨、肺腑、靈魂,她的一切),她翻身下床,熟練地拖著沉重的雙腳,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冰櫃裡再也不會散發出腐爛的味道了(聞起來像是屍體的那種),甚至讓四十二感覺有點不太習慣。
易拉環脫落的時候,湧起的泡沫濺到了她的手上,只需一口——儘管這兩年的生活早就把她變成了一個儲存酒精的海綿,但她的酒量從未有所增長——她很快就體會到了從現實的餘燼中脫離的快意。
她感覺自己沉入了海洋,窗外車胎碾過馬路的聲音、夏蟬的聲音、隔壁人家傳來的呼嚕聲……那些聲音都被海水淹沒了,這種靜謐慢慢撫平了她體內不斷蔓延的痛苦。
窗外的月光沉靜如水,從她腳下流過,她打了個寒顫,蜷縮在沙發上,假裝自己是沙發的一部分,卻不小心坐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四十二把手機從大腿下抽出來——下次她應該把它放在床頭——這種想法才出現不過一秒,她發現身體已經遵循本能地把手機解鎖了,一個電話號碼懸在眼前,她不該……不,這是她自己的事,她不需要他們,她誰也不需要……
可她按下了撥號鍵。
×××
「賴帳是沒有用的,女士。」白馬探微笑地看著她,「你聽。」
他按下手機錄音,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電子通訊中流淌而出。 ,
「我說我他媽地要接那個委託,你是聾了嗎?!」
「是的, YES的那個'是的',或者'是耶'( yeah ),'對'( yep ),隨便挑一個你喜歡的,你這個婆媽又囉嗦的英國佬!」
四十二面無表情地看向窗外,好似對錄音里自己的聲音不以為然——不過白馬探足夠了解她,知道對方平靜的外表下已經有一部分處於社會性死亡的狀態了:「我當時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