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自己開藥, 偶爾還得向帕拉塞爾蘇斯求要一些鍊金藥劑,又為了防止其他人發現自己過度工作的事情, 他不得不把藥片塞在工作餐的飯糰里。有些膠囊藥會在他沒有咽下去之前就裂開(糟糕的體驗), 至於帕拉塞爾蘇斯的藥劑……很難想像這世上居然還有比塔瑪煮的湯更難喝的東西。
在這種情況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後,某天早晨, 達文西終於對他下了最後通牒:「真是夠了,給我滾回去睡覺!」
「不要用書砸別人啦,達文西……」因為意識模糊的關係,他沒能躲過那一擊(雖然本來也躲不過) ,但也沒有多少痛感,只覺得腦袋裡發出嗡嗡的聲音,像是一個被哐當敲了一下的水壺, 「不用擔心,我沒關係的。」
達文西頭痛地扶著額頭:「即使猝死也沒關係嗎?」
「哪有那麼嚴重。」他說,「而且我剛剛才喝完一杯咖啡,即使你讓我睡,我也睡不著啦。」
「那可不見得。」她掀起一邊的眉毛,「快點從我眼前消失——史上最偉大的藝術家眼中決不容許出現這種死氣沉沉的咖啡/因生命體。」
「餵……」他小聲抗議道,「這麼說自己的同事也太過分了。」
「過分?」達文西露出了那種意味深長,被藤丸立香稱作「奸商式笑容」的精明微笑,「我還能做得更過分,羅瑪尼。比如現在就打開通訊,然後跟女王陛下說迦勒底的代理所長有要事同她商榷……」
羅曼吸了吸鼻子:「太、太狡猾了啦,達文西親!」
不管他多麼不樂意,終究沒能逃過被同事(兼好友)掃地出門的結局,對方甚至還讓穆尼爾把他的靠枕丟給了他,因為「不能忍受被咖啡/因生命體污染過的東西出現在藝術家的視線所及之處」——與其說是什麼彆扭的關心,羅曼更願意相信這句話是達文西發自真心的嫌棄。
他就這麼拖著沉甸甸地身體,慢慢走回了醫務室。由於先前的過度攝入,他的身體似乎對咖啡/因逐漸有了耐性,有些難以抵擋因為缺乏睡眠而如潮水般襲來的倦意。
放縱自己的身體摔倒在病床上後,羅曼幾乎精疲力盡,好像連呼吸都變成了前所未有的麻煩事,他夢遊似地打了個哈欠,結果在嘴巴還來不及合上的時候就睡著了。
現實中,他剛倒在床上,下一秒就又在夢中醒來,眼前熟悉的雕梁繡柱,讓他意識到自己回到了以色列的王宮。
直到他推開薄毯坐起來,才意識到房間裡還坐著一個人——一個黑髮、四肢修長,有著蜜糖色皮膚的腓尼基女人,她坐在窗邊,被晨曦鍍了一層柔光,她長得不太像她很久以前的模樣,更遑論很久以後的了。
他對她的存在一點也不驚奇,只是抱著愛憐的心態走到她身邊,吻了吻她的面頰,對方也習以為常地接受了。但更多時候,他懷疑對方只是不在乎,就像她也不在乎自己整日被困在這個有限的房間裡一樣。
是了,很久以前,他也曾享受過這樣如夫妻一般溫存的時光——如今卻是讓你嫉妒的,一個聲音說道,而且對方理所應當能獲得這些,不需要做一個小偷——然後將手放在她撫摸著肚皮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