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只是來探望一下育兒院的孩子們。」安井客氣地笑了笑,「你呢?」
「我……也是來探望孩子的。」更準確地說,是來探望那個名為夏的女孩,以便驗證他的推理是否正確。
出發前,他特意作調查,確認警校的課程滿到讓信濃冬不可能抽空到這裡來——在此前提下,如果能在祈禱室外遇到那個女孩就更好了,因為他希望能避開深森真琴進行這場談話……
然後呢?
他如此問自己,如果他猜到了真相,應該為此而高興嗎?如果他的推測是錯的,應該為此而失落嗎?
如果連這點都沒有搞清楚,那他之所以來到這裡,究竟是想尋求一個怎樣的答案呢?
白馬探不想把內心的迷茫暴露給這位不算熟悉的長輩,便佯裝無意地提起了其他話題:「話說回來,您似乎一直沒有拍攝'業火教堂案'的打算?相較於柏木澪早年的經歷,這起案件應該更適合改編成影視作品才對。」
或許是他的錯覺,當安井直人那種敦厚的、如溪水般潺潺的眼神落到他身上時,他心裡霎時生出一股衣不蔽體,仿佛從身到心都被對方看穿的惶恐——但這是不可能的,對方不可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或許每個晚輩被一位長輩凝視時都會有這種感覺。
「你不是第一個問這個問題的人。」他聽見對方的嘆息,「其實在兩年前,我曾去拜訪過柏木小姐——抱著某種莫名的自信。我想,如果世界上需要有一個人來講述這個故事,那不會有人比我更合適了。當我上次這麼做的時候,我創造了奇蹟——我們創造了奇蹟。人終究會老去,導演、演員、評論家、觀眾……但我的電影是永恆不朽的,同樣不朽的奇蹟,我將締造第二次——至少當我坐到她面前,決定向她闡述我所規劃的未來時,我都是這麼想的。」
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白馬探勉強擠出笑容,沒有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不安:「但您最後放棄了。」
「是的,她不在乎我口中不朽的奇蹟,也不在乎我規劃的未來——'這個世界有因為我而變得好一點了嗎?',這是她唯一給我的回答,她只關心這個… …可是你看,如果這個世界真的變好了,至少我們當時不該隔著一面玻璃講話。」安井露出苦澀的微笑,「所以那個時候我想,是時候更坦誠地面對自己了——那根本不是什麼締造第二次奇蹟,我只是打算做一件許多年前我就做過的事——欺騙自己,讓自己誤以為把她的痛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會是一件對這個世界有益的事……可事實是,這個世界並沒有因為她燃盡了自己而變得更好。」
「到最後,我挖掘她的故事,其實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對創造悲劇之美的渴望,人們看她的故事,也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對獵奇故事的好奇,又或是讓自己壓抑的情緒有一個發泄之處——於是悲劇落幕了,故事的編撰者開始尋找下一個靈感,觀眾們也紛紛離開,徒留她一個人千瘡百孔地站在舞台上,這就是我曾對她做過的事。」
聽到這裡時,白馬探感覺自己的胃部被重重擊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