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從屋子裡的每一個人身上流淌而過:「如果你們想繼續留在這裡,以歸棲者的身份度過餘生,請舉起你們的手。」
沒有人舉手——或者說,更像是沒有人作出反應。雖然他們身處同一個房間,但他們像是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所羅門聽見了她的嘆息:「那麼打算離開這裡,不想再作為歸棲者,而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下去的,請舉起你們的手。」
依然沒有反應……所羅門並不意外,他猜這也是埃斐剛才嘆息的原因。
「我不明白,猊下。」開口的是一個男孩,因為他眉目間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機靈與狡黠,所羅門對他印象頗深,如今那裡只剩下了悲傷,「為什麼您要問我們這些呢?無論我們留還是走,樂意還是不樂意,如果您下令,我們都會遵從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埃斐說,「我並不是在通知你們,只是在詢問你們。」
「我們也不知道,猊下。」一個有著淺色頭髮,容貌英俊的男人回答,所羅門上一次並沒有見到他,或者他當時偽裝成了其他模樣,「我這兩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把自己灌醉,然後隨便躺在哪條街的角落,期待有一個人用刀把我捅死,但那些人只是拿走了我的錢——兩錫克爾,我的命居然不如這點東西值錢。 」
「過去的我們即便流浪在外,也只是表面如此……在內心深處,我們知道哪裡是我們最落魄時也能回來的地方。」年邁的老人說,「而這處最後的歸所也不再能為我們提供庇護了,悲傷屋真正成了我們的傷心地。」
「我們確實有很多地方可以去,有很多地方可以供我們躺著,閉上眼休息。」機靈男孩說,「也許您期待著我們的答案,可我們之中沒有人知道該如何回答您,猊下,我們只知道自己無家可歸了。」
「我們哪兒也不想去。」一個神色憔悴的年輕女人說,「我們想像現在這樣,活得自由而有尊嚴,可您現在要將這些收回去了。」
「我從未給你們自由和尊嚴。」埃斐搖了搖頭,「這是你們與生俱來的權利,並不是從我這裡得來的。」
「可只有您這麼說。」男孩說,「在遇到您之前,我只是市井街頭的一個小扒手,靠偷竊別人家裡的一點米麵為生,不識字,也不被任何人賞識,哪一天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我比任何人清楚自己曾經是什麼東西。您現在當然能說服我們,但當我們離開這間屋子,回到真實的世界,現實又會告訴我們,這些權利是源自高貴之人的恩賞,或是源自神明的贈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