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辨別鎖口的大小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手上沾滿了血,有他自己的,也有馬格努松的——也許還有脂肪之類油膩而粘稠的東西,但他強迫自己不去思考這些。
他的手不停顫抖,幾乎握不住鑰匙,當解開手腕上的鐐銬時,他已經累得幾乎睜不開眼了,眼皮如鉛塊一般沉重。
就在這時,他感覺腳踝猛地一沉,被某種強大的力量向外拖拽,他摔倒在地,然而那個力量依然拽著他的身體向前拖行——是馬格努松,他已經站了起來,並且用魔法癒合了傷口。
「噢,年輕的男孩,漂亮的男孩,幸運的男孩……」對方依然用那種滲人的,如同被毀了嗓子的吟遊詩人般的聲音低吟t道,「我本來想好好對待你的,可你看看自己做了什麼?」
他的腳踩在他的傷口上,反覆碾壓,所羅門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才沒讓自己發出哀嚎。
「真是一個倔強的男孩,是什麼支撐著你如此大膽?你的神明嗎?」馬格努松用力勒住他脖子上的鐐銬,他吐了一口唾沫,帶著血絲,「知道一位美的鑑賞家怎麼懲罰那些不乖的男孩嗎?把他們和狗關在一間籠子裡,如果他們學不會怎麼對自己的主人搖尾乞憐,就得和狗恩恩愛愛了,你也想經歷這些嗎?嗯?好男孩?」
所羅門喘不上氣,身體越來越沉,白光與黑暗在眼前交錯——然而,當某種蛞蝓似的濕滑觸感從他的肩頸滑過時,他依然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冷顫,他感覺胃部一陣痙攣,想要乾嘔,但肺部的空氣已經被擰乾了。
真噁心……他的腦海中擠滿了這種想法,真噁心……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然而,他聽見了衣料摩擦時簌簌的聲響,看見落在地上的錦織腰帶,某種粗糲的觸感從後頸一路下滑,摩挲著他的後腰。
腰側的痛楚慢慢減弱了,不僅僅是傷口的疼痛,還有那種令人作嘔的反胃感,腿腳水腫的脹痛,內心的痛苦和羞恥,像是朝陽下的露珠,逐漸消弭了。
痛苦、悲傷、恐懼、孤寂……這些情緒都一一從他身上剝離,他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曾經在以色列的時候,內心是如此平靜,外界的任何事物都無法撥動他的心弦。
他再一次感受到了在體內流淌著的充盈魔力,感受到了與神明的聯結,眼前的迷霧也被破除。千里眼發揮了它的作用,他看見了早古時期在洪水中崩塌的尼普爾主城,看見了身體如河床般乾涸裂開的尼努爾塔,看見了馬格努松——這個「古老而榮耀的家族」的開始,繁榮昌盛,以及蕭條衰落,他看見在華美宅邸身著薄紗,翩翩起舞的男孩,看著他們的皮膚在金屬粉末的侵蝕下一點點漚爛,最後屍體被隨便拋到了郊外。
然後是馬格努松的未來,一個年幼的、瘦小的身影,手裡舉著一塊岩石,藉由山岩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背後,這個男人還不知道,死亡的腳步已經朝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