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死在裡面!」
「當然,因為您有'謹慎'和'意志'——您被幸運的滋味沖昏了頭腦,而忘記了自己不過是肉/體凡胎,會受傷,會流血,會死亡!」哈蘭說,「除了躺進棺材裡,有什麼辦法能打消您這瘋狂的念頭?」
烏利亞說:「猊下,如果您一定要去查看地窖,不妨讓我代您去吧,我也知道地窖的位置。」
「看來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瘋病在空氣里傳播。好好看一看你自己,烏利亞,我都不知道你會先被火燒死,還是先流血過多而死。」哈蘭雙手緊握,「聽著,猊下,您日後可以盡情恨我,但我絕不會讓烏利亞——我曾經最親密的戰友,還有您——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像這樣義無反顧地去送死,我不知道您有多少個珍貴的孩子,可他們難道比船上的耶底底亞和塔瑪都要重要嗎?不要讓他們失去您!」
「不會有任何人失去我,哈蘭。」她看著他,深深地望進他的眼底,「而我也不會死在裡面。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得相信我——就像你過去那樣。」
哈蘭的脖頸上爆出了青筋,像是一隻角鴞鼓起了它的羽毛,他努力讓自己不迴避她的視線,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冷酷,然而他失敗了……當他迫不得已低下頭時,心底一定很憎恨自己,那是一種退讓的表現。
「我實在……」他嘆了口氣,「我也希望奇蹟會出現,然而那種可能性渺茫得使我絕望……可當我看到您的眼神,就知道自己今日恐怕難以阻攔您了。 」
哈蘭砸掉了水缸的邊,把缸底最後的一點水澆在了她身上,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但當她離開之際,他又忍不住開口:「您說不會有任何人失去您,還說讓我像過去那樣相信您,希望您不會食言。」
「我從不食言。」她回答,「還記得嗎?一諾勝過千金。」
這種時候,過去對房屋樑木結構的高要求竟成了一種先見之明——若是尋常的茅草屋,火燒到這種程度早就坍塌得不成形了。
她彎下腰越過已經倒下的木門,甫一進屋,便感覺到一股滾燙的熱氣舔過皮膚,她幾乎聞到了汗毛燒焦的氣味。如今已是秋冬之際,就在不久之前,她還覺得潮濕的衣服吸附在身上讓人瑟瑟發抖,如今卻已經熱得難以忍受了。
堆在隔壁倉庫里的牲畜糞便在燃燒後發出令人暈眩的味道,夾雜著乾草的澀苦在空氣中蔓延,灑落的木屑和灰塵填滿了客廳火爐邊的坩堝,樓梯已經被燒毀了,沒有燒完的殘骸堆積在地窖的門上,往日暗紅色的舊地毯已經變成了支離破碎的破布。
她將袖子包裹在受傷,勉強將那些殘骸清理乾淨,但還是在看見被大火燒得通紅的蠟燭台時遲疑了片刻——僅僅是幾秒過去,火焰舔舐濕木時的噼啪聲漸漸轉輕,木樑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難以再負荷自身的重量,仿佛一個被大火吞噬之人的哭嚎慢慢變為了虛弱的哀吟。
已經沒有時間了……她握住了燭台,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她感覺纏繞著手掌的布料已經被炙熱的高溫融化了,像熱蠟一樣黏在她的手上,她聽見血肉被烤焦時滋滋的聲響,煙塵在瀰漫,吸入肺腑時如火燎般乾澀。好在樓梯的破損還不至於損壞這個暗門的結構,那清脆的開鎖聲大抵是她今天唯一能感到些寬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