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循某種設想,命令鐵匠將鑄鐵打成薄片,放在炭火上燃燒,確實使鐵器的表面變得更堅硬了,但因為這種鍛造方式的成本過高,朝政會議最後只允許她實現了最初的設想——做一個用鋼材製造的以色列國璽。
一想到朝政會議……應該說,一想到以色列,押沙龍就不免鬱鬱寡歡。他當然不討厭自己的母國,可一想到自己日後註定了要在這群討厭傢伙的幫助下治理國家,對未來的期待多少降低了一些。
倒不是說以色列的大臣們都是酒囊飯袋,他們之中的某部分其實頗有才能,但他們不會是他在生活中樂於去結交的那類人——圓滑、精明,以功利作為道德的唯一標尺,對任何會損害自己利益的政策都有一套委婉但堅定的回絕方式。
猊下曾評價他們「是一個國家可以依靠的存在,但與他們待久了只會被吸走熱情與活力」……這話確實不錯,他如今才二十歲,卻感覺自己提前衰老了。
在這種昏昏沉沉的憂慮中,外面的天色逐漸亮了起來。他聽見上床鋪輕微晃動的聲音,猜測耶底底亞已經起床了。
過了一會兒,男孩從爬梯上慢慢下來,打了一個哈欠,他的頭髮濃密而蓬鬆,亂糟糟的,但並不難看,反而有種動物似的柔軟。
這孩子不過才十歲,比塔瑪還小呢……這也讓押沙龍愈發困惑於父王送他到猊下身邊代為撫養的原因。
起先他以為是烏利亞的緣故,因為他先隨猊下離開了,父王出於愧疚,給了烏利亞一個由拔示巴生下的孩子,但在和烏利亞實際交談過之後才知道事情並非如此……這讓整件事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押沙龍和耶底底亞——那時他還叫所羅門——並不熟悉,由於其生母拔示巴與王那段有違道德的結緣,這位年幼的弟弟似乎有意遠離人們視線,一直過得很低調,與猊下更沒有什麼往來。但押沙龍知道,儘管大衛經常有一些放蕩不羈的舉動,但許多看似荒誕的決定下往往別有深意,他之所以會這麼做,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已經答應了猊下不會違逆父王,也不會質疑她的建議(後者本來就是不可能的),猊下以她本人的信譽為父王作擔保,他除了相信似乎也別無選擇……但不代表他心頭的疑雲會就此消解。
「閣下?」耶底底亞略帶困惑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我臉上有什麼令您在意的東西嗎?」
「沒什麼。」他緩過神,「像塔瑪一樣稱呼我為兄長就好了,家人之間沒必要用'閣下'這麼尊敬的稱呼。即使在剛見面的時候,我們也沒有那麼疏遠吧? 」
耶底底亞沒有回答,神情里看不出贊同,也看不出排斥,雖然只有十歲,但他已經能把自己的情緒收拾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