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斐的腳步頓住了,雖然大衛覺得她這時候說「這他媽的關你什麼事」也很正常,但她還是平靜地回答了他:「他很好。」停頓了一下,「但耶底底亞就是耶底底亞,不會成為那些已經離開的人的替代品。」
「那種事情無所謂。」大衛說,「讓他愛你,埃斐,永遠不要忘記這一點……只要他還愛你就夠了。」
她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夕陽的血色透過撩起的門帘縫灑進營帳,倏忽又不見了。
埃斐離開後,一切都回到了正軌。他派給約押的副官亞勒向他匯報了以法蓮戰役的情況,而約押慘死在埃斐手中,並且軍隊中大多數人都無動於衷的事,在年輕人口中被輕描淡寫地概括為了「約押將軍不幸在戰爭中犧牲」——當然, t是一種「光榮犧牲」,亞勒刻意強調道。
就像當初大衛率領僱傭軍對抗掃羅一樣,南部叛軍也是一支因為領袖的個人魅力而聚集在一起的軍隊,押沙龍死後很快就作鳥獸散。擁王軍僅僅用了不到一周,就順利攻下衛城。
那一天,以色列的王都城門大開,他坐在黃金馬車上,在眾人的簇擁下回到他的宮殿。那天太陽很好,陽光照得他昏昏欲睡,周圍士兵和百姓的歡呼聲都沒能把他從這種夢遊似地狀態中叫醒。
往日那些熟悉的景象,沒能在他心裡激起一絲波瀾,他路過廣袤蔥鬱的田野,路過為了遮蓋血跡而刷了新漆的城門,路過那些臉色被曬得發紅、蛻皮,懷裡抱著嬰兒的女人,只穿著褲子,拖著扁擔,汗流浹背的男人,還有那些幾乎要被烈陽曬暈,時不時有肉蠅在臉上停留的老人,路過那些在人群中跟著他的馬車向前奔跑的孩子們。
他們腳下散開的塵土,讓大衛想起,押沙龍年幼時也在這條路上奔跑過,他也有過調皮的年齡,大衛還記得他是怎麼牽著男孩的手,在市井街頭像馬兒一樣狂奔,留下埃斐抱著仍在襁褓中的塔瑪。他沒有回頭,但在腦海中想像著她沖他們翻白眼的樣子,他為此笑了起來……
隊伍抵達王宮後,撒督過來請求他的指示——於是那幻夢中的場景破碎了,現實如潮水般倒灌,女人、男孩和嬰兒都不在了,這座城市最終只剩下了一個病弱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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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埃斐回到蛾摩拉時,耶底底亞感到五味雜陳。
自對方離開後,他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她……儘管那封信的出現,讓他短暫地陷入了噩夢般的自我質疑中,可他還是覺得,只要能待在對方身邊,忍耐這種酸澀的感覺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當他真正見到埃斐——後者的氣色甚至比離開前更好,很顯然,她已經恢復了健康,然而耶底底亞心裡清楚,她的一部分已經被另一個人的死亡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