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們還在船艙里看見了不少屍體……」馬修壓低了聲音,「體表腐爛得很嚴重,但還是能看出屍t體遭到過啃食,而且……咬痕很小,不像是成年人留下的。」
立香感覺頭皮發麻:「你是說……?」
馬修點了點頭,表情異常沉重。
「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希蘭說,「人陷入絕境又沒有食物的時候就是會吃來吃去,只是相比動物多一些負罪感罷了。」
「所以我們算是那孩子的儲備糧嗎?」
「master啊……」希蘭嘆了口氣,「你們都沒發現嗎?那孩子已經死了。」
「可是……」
「死了——但還在動,這種事情在過去可沒那麼稀罕。」對方打斷了他,「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那個男孩沒有危險性,這一點我可以確定。」
「其實我剛才就想問了,那孩子……是希蘭認識的人嗎?」
「算是吧。我認識他,但他不認識我……至少不太記得了,他那時候還很小呢。」希蘭停了一下,然後自己反駁了自己,「不過他現在也很小。 」
檢視完幽靈船後,他們回到船舷,卻發現男孩爬到了桅杆上,無聊地掰著自己的手指——真正意義上的掰手指,把骨頭掰折了,擺成正常人沒辦法做到的姿勢,然後再甩一甩手讓骨頭自己正過來。
可能是因為甩手的幅度過大,男孩的眼球再一次掉了下來(他懷疑男孩平常就摳自己的眼球玩,時間一長眼窩就被摳鬆了),砸在甲板上骨碌碌地滾了過來。希蘭撿起了他的眼球,等男孩從桅杆上下來後還給了他,男孩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無論關於他吃過人的猜測真實與否,立香都願意相信他此刻的笑容是天真無邪的。
「小傢伙。」他聽見希蘭問道,「你會開船嗎?」
「我……」
「你必須會。」希蘭的語氣聽起來像男孩的長輩,「哪有迦南人和非利士人的孩子會不知道怎麼開船?你想給黎凡特的海上民族們丟臉嗎?」
「我……」男孩遲疑了一下,「大概會吧。」
「很好。」希蘭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推到船舵前,「開吧。」
馬修小聲問道:「這是一艘人力船,希蘭閣下,請問誰來划槳呢……?」
希蘭沒有回答,而是摘下了頸間的項鍊,項墜是一枚樸實的石塊(和他華貴的服飾很不相符),立香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感覺上面的紋路有點像人的眼睛。他將項墜放進船舵上的一塊凹槽里,竟然鑲嵌得嚴絲合縫,仿佛它本來就該被放在那裡一樣。
周圍似乎忽然敞亮了起來。
立香抬頭張望四周,發現大霧在不知不覺中已然散去,甲板上的霉蛀痕跡依然清晰,然而激盪的海浪拍打木板,水花濺在船舷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仿佛有一股生的氣息被注入了這艘死去已久的舊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