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流逝,夜幕中的晚霞漸漸被繁星取代,她的心也漸漸從痛苦和掙扎中走出, 只剩下了無窮無盡的麻木。
當女僕端著一個裝滿肥皂水的木盆走進房間時,桂妮薇爾內心竟沒有一絲波瀾,只是像綿羊一樣溫順地脫下衣服,任由剃刀從她的腋下和雙腿間經過,她甚至能感覺到刀片將毛髮割斷時細微的聲響。
瑪格絲的聲音再也沒有在她的腦海中響起, 唯有父親冰冷的語調,一遍又一遍。
他說:「你要好好待在屬於你的位置上。」
他還說:「這就是為什麼我一定要把你嫁出去,讓你遠離凱姆里德……歐肯希爾德的繼承人,凱姆里德的國王只可能是狄倫。」
清洗完身體後,女僕並未如往常那樣將衣服遞給她,只是將一條顏色艷麗的毛毯披在她身上。
她沉默了片刻, 輕聲問道:「還沒到高文殿下的房間, 我就已經不能穿衣服了嗎?」
那位收了她父親的賄賂,負責為她領路的女僕回答:「情況有了一些變化, 高文殿下提早回到了房間,如果您抵達後才換下衣物,就不會有羅德格倫斯陛下希望的那種效果了。」在她開口之前,對方搶先回答道,「請放心,我熟知王宮的夜晚輪班,能夠準確地避開守衛和僕人,一路上您不會遇見任何人。」
桂妮薇爾扯了扯嘴角:「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做完一切準備後,她走出了房間,冰冷的晚風讓她的皮膚起了一片雞皮疙瘩,身體赤/裸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罪人,可她究竟做錯了什麼?她看見女僕在緘默中點燃了油燈,對方現在又是怎麼看她的呢?是不是覺得公主其實和娼妓也沒什麼區別?
桂妮薇爾在腦海中幻想著當時她搶過侍女的剃刀,割開自己的喉嚨,想像著那些噴薄而出的鮮血將床單染紅的景象,她為何沒有那麼做呢?她現在還可以大喊大叫——叫得比她在床上哭泣時更大聲,更慘烈,將所有人都吸引過來,然後將毯子扔掉,讓城堡里身份最低的僕人都看到她的裸體,把一切都搞砸,反正她早就沒有尊嚴可言了。
更可怕的是,此刻的她是如此平靜,她默默跟隨在侍女身後,仿佛這是一件她早就習慣了的事情……說到底,這一幕與許多年前她被父親強行送上馬車時又有什麼區別呢?僅僅是因為那個時候她還被允許穿衣服嗎?
為什麼不讓狄倫去?為什麼狄倫不需要和她一樣去學習感恩和容忍?
因為狄倫是父親的繼承人——是啊,他並非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且很清楚尊嚴對於一個年輕人有多麼重要,他只是不打算保護她,僅此而已。
「殿下,請集中注意力。」 t領路的侍女低聲提醒道,「我們現在應該往左拐了,請停住您向前的腳步,猊下的書房就在附近,一旦出了什麼差錯,我們都不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