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亞瑟出現了。
這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拔出了石中劍,成為了預言中的英格蘭之王。他振臂一呼,半個英格蘭和威爾斯的貴族紛紛倒向他,瞬間就成為了一支足以威脅到猊下的勢力。
「多麼可笑啊,十幾年積累下來的實績,居然比不上那位宮廷魔術師的一個小把戲。」他感嘆道,「我不否認陛下在軍事方面的才能,可當初他不過是一個來歷不明又初出茅廬的小子,又有何資格與猊下爭奪王位呢?」
格蕾沒有回答。儘管她禮貌地保持緘默,但從她的表情來看,多半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她是在莫德雷德之後誕生的,當時兩位王的婚姻已經維持了十幾年,感情深厚,相處和睦,大抵無法理解這件事當時給女王黨帶來了怎樣的衝擊。
也正是從那時起,戈達德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們需要的並不是真相,而是一種感性上的認同和共鳴。由於這種感性往往出自某種突發的激情,所以人們有時甚至會主動拒絕知道真相,對他們而言,激情的火花被澆滅是比被謊言欺騙更加嚴重的結果。
「您可能會認為這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情,而這卻是如今一切荒誕怪相的源頭。」他說,「北方的人們已經受夠了這種戲碼,命運的寵兒最後不費吹灰之力地得到了一切……」
奇妙的是——幾個月前,他和亞瑟發生了幾乎一模一樣的對話。
「我沒有……我怎麼可能去害王姐?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願意代替她去死……我……」戈達德依然清晰地記得對方當時的反應,記得血色是如何從那張臉上一點點從褪去的,仿佛前面對他的所有否定都不如這一句話傷他更深,「我愛她啊……」
戈達德不會否定這句話——即使是最反對國王的女王黨,也無法否認他對猊下的深情。
但這種深情無法抵消冷酷的現實:他們的國王是一個受到命運太多偏愛的幸運兒。
猊下努力多年才有機會得到的東西,是他天生擁有的。猊下深耕數年的積累,他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收穫了一半的果實。為了平息瘟疫,猊下遠赴北方,晝夜操勞,嘔心瀝血,最終在病痛中死去,他在卡美洛特沒有為北方費過半點心思,卻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不列顛唯一的最高掌權者。
北境對國王本來就沒有半點感情,更別說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女王死後再一次坐享其成了。
「不過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他收回思緒,「殿下,國家不關乎善與惡,只關乎治與亂③。如果說北方對陛下的恨意尚且源於一些虛無縹緲的理由,那麼洛錫安人對奧克尼郡的恨意,恐怕連您也無法理直氣壯地反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