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涉世未深,頭一遭向外探出一點觸鬚,就被騙得一乾二淨,現下還要自己回宮裡去經受水深火熱的責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另一輛馬車裡,他那害人不淺的表哥,較於他要水深火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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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瑞吃醉了酒,腦子裡發昏,這會兒更是連眼皮兒也懶得抬一下,攬在他身上的手掌撤去後,他便自顧自地往身底下的軟枕上倚靠。
不知什麼東西硌在他腰上,他皺著眉將手伸到腰後摸索了半天,只摸出大約是張上了捲軸的布帛,沒個顧忌地揚手便丟了出去。
江尋鶴抬手接住了險些飛出馬車的聖旨,看著軟枕上臉側脖頸一併泛著紅的小酒鬼,看他醉了酒也不忘囂張跋扈的本心,片刻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沈瑞神思昏沉,各種前世夢境的瑣碎的片段一齊翻湧上來,挨個兒在他腦子裡換著花樣地折騰。
他皺起眉,抬手將領子扯得散了些,露出脖頸下一小片白嫩的皮肉,方才被攏起的髮絲也隨著他胡亂的動作散了下來。
江尋鶴將人半扶了起來,隨後倒了杯清茶湊到沈瑞的唇邊,輕聲道:「沈公子且喝口茶潤一潤吧。」
沈瑞聽到熟悉的聲音便睜開眼瞧過去,神情認真地分辨著,似乎想瞧瞧眼前人手裡的這杯茶能不能毒死他。
江尋鶴垂眼看著他滿眼的戒備與猜忌,神色卻半點不動,他敢篤定,沈瑞現下根本認不出他是誰。
果然片刻後,認不清人的沈瑞喪氣地垂下眼,湊到杯沿小小地啜了一口,隨後便飛快地撤走,生怕再晚上半分便會被逮住般。
江尋鶴看著那似乎都不起半點波瀾的杯子,家裡的狸奴舔一口,大約喝得也比他多些,他非但沒將杯子移開,甚至湊得更近了些,語調沒什麼起伏道:「再喝一點。」
沈瑞正垂著頭,散落的髮絲遮住了他的神情,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妥協地湊了過去,髮絲隨著他的動作向下滑落了些,沈瑞皺著眉吹了吹。
江尋鶴無奈地微嘆了一口氣,墊在他頸後的手掌向前探出一點,攏住他的髮絲,讓他能沒個遮擋地喝茶。
沈瑞牙關輕啟,叼住了茶杯的邊沿,微微仰頭,由著茶水順著唇邊齒縫流進去,水珠掛在唇瓣上,透出些唇上本有的桃色。
江尋鶴目光晦暗,手指無意識地攏緊,將沈瑞頸側的皮肉捏得泛紅。
沈瑞卻恍若不覺般叼著杯子,他抬起眼,目光直視著江尋鶴,齒尖微微一松,杯子便不輕不重地重新砸回了江尋鶴的手心。
江尋鶴卻覺著那杯子好似千金的重量,砸進一片坦蕩闊落的湖心,直垂進底,激起千層無盡的泥沙水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