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遮月方才沒看清她的長相,這一眼卻是看清了。
無歡生得不錯,尤其那一雙眼,圓圓大大的,竟讓蘇遮月想起了阿香來,只是阿香從來都是神采飛揚,生機勃勃的,但是無歡的眼神卻是灰撲撲,呆滯無神的。
蘇遮月將她手裡的托盤取下,放在一邊,矮下身來,去看她的腿。
撩起那布料時,她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只見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好似被什麼帶刺的東西打過,皮肉被生生割爛了,來來回回好幾道,似是已經過了不短的時間,傷口卻還沒有完全癒合,有膿血不斷潰爛。
她震驚地抬頭看那無歡,「這是怎麼弄的?」
她都不敢想像會有多疼。
無歡怯聲道:「逃出去,被抓回來,打的。」
「逃出去?」
蘇遮月因想到姝煙最開始與她提醒的,入了閣不要想著逃,原來竟是這樣的下場。
蘇遮月又見她手腕上的痕跡,把她的袖擺撩起,只見兩條手臂上滿是仿佛火烙的印記,殘忍到蘇遮月觸目驚心。
「是不是很疼?」
無歡大抵是沒有被人問過疼不疼,張大眼睛,愣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疼。」
蘇遮月愈發心疼,又問她怎麼會被賣到這兒來,無歡便說起來。
其實也很簡單,是家裡受了荒沒了存糧,養不活她,只能賣給牙婆,牙婆一開始給她賣到一個宅子裡給一個啞巴做童養媳,但叫她溜了,跑回了家,她爹娘將她藏到山裡,那些人來尋時沒找到也沒辦法。
後來她爹娘又覺得這法子不錯,便將她換著人賣了好幾次,她也成功都逃了出來,換來了好幾筆銀錢。
最後一次便是這浮雲閣,雖然路途遠了些,但給的銀子十分多,她爹娘就覺得這生意可做,但這一次她逃出去沒多久就被抓了回來,就毒打成現在這一副樣子。
於是再不敢逃了。
蘇遮月聽完,只覺眼前蒙上了一層水霧,忙帶著天歡到自己房中。
正好上回管事的送給姝煙的傷藥還在,她便取出來為無歡抹了,通身抹的時候她又強忍著沒掉出幾顆眼淚,完事又把剩餘的藥瓶交到無歡手上,「你回去每日再塗一遍。」
無歡點頭應下,又謝了她好幾次,並小聲說連姑娘也沒有對她那麼好過。
蘇遮月知道她說的是那位秋三娘,但她到底是秋三娘的丫鬟,蘇遮月縱然想留她下來也沒有辦法,只能看著她走了。
憐兒聽到動靜過來時,只見得一個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後,雖然有心想問但還是撿著重要的先說:「方才姑娘醒了,也提起筆墨紙硯,姐姐找到了嗎?」
蘇遮月這才回神,點了點頭:「有的,我這就拿給姑娘去。」
那一邊無歡回了秋三娘的屋裡。
秋三娘接過她手中遞上來的藥瓶,滿意地笑了笑,又放在桌上:「當真是個好心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