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遮月方將帕子浸到水盆里,聽了她這話,手一抖,差點將一盆水都打翻,抬頭見著憐兒那神情,知道她是無心之言,才無奈道:「你怎麼會這麼想,且不說我的臉,真有那機會,我也不想做閣里的姑娘。」
憐兒本也是隨口一提,但見著蘇遮月這份平淡的心思,就覺得十分必要多說道幾句了,
「難道姐姐不覺得可惜嗎?憑姐姐的身段,治好臉後的姿色,就合該做姑娘的。要我說,就連這秋菊院都不夠格,姐姐應該去那春蘭院的。」
蘇遮月知道她在這閣中久了,與外頭的良家女子想的不一樣,也屬正常,只搖了搖頭:「我不想服侍那些客人。」
憐兒怪了:「可是姐姐在這兒也是服侍姑娘呀,同樣是服侍,自然哪個給的好去哪個呀?姐姐難道願意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一輩子服侍麼?」
她見蘇遮月擦著臉,半點不過心的樣子,便往重了說道:「如今姐姐是和姝煙姑娘好著,但是在這浮雲閣里單靠情份是沒個保障的,若是有一日姑娘嫌姐姐不伺候了,憊懶了,怎麼辦?」
蘇遮月不知道她小小的腦袋怎麼能想出這麼多事來,一時訝然,「姐姐對我很好,我覺得不會有這麼一天的。」
且說她這段日子難得起的幾次,都被姝煙按了回去,姝煙雖罵著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沒爹的小雜種,但還是嘴硬心軟地為她討了不少補身子的羹湯來,這些她都看在眼裡的。
憐兒見她沒動搖,氣了一氣,又看向她的腹部:「那孩子呢?」
「姐姐生下他後,難道不看顧他麼,我聽說這嬰孩剛出生,大半會晝夜啼哭不止,這一間窄小屋子裡擋得住他的吵鬧麼?」
「若是深更半夜都在哭啼,惹怒了姑娘又該如何是好?一兩次姑娘為著姐姐的情份能忍,那三次呢,四次呢?都能忍下來麼?」
「這……」蘇遮月一時被問到了,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她真沒想到那麼仔細地去想日後的事。歸根結底,她還沒完全忘卻自己是府邸夫人的身份,只覺得在這浮雲閣不過是暫時棲身。
可是日子一天天過去,肚子裡的孩子一日比一日大,但離開的事越來越沒的指望。
她忽然被憐兒說得心慌了起來。
憐兒又道:「姐姐不為自己,就是為著孩子,也該往上瞧,往上走呀。」
憐兒這一番話,真說得蘇遮月心裡頭亂糟糟的,這是她的第一胎,她不知道原來生了孩子之後會有那麼多事,在蘇府的時候,她是被人伺候的小姐,周圍奶媽嬤嬤一齊照料,絕不會有那些繁冗的事宜落到她身上,於是對孩子,她除了是男是女外她真沒多想,可憐兒如今說的真切,聽得她心裡頭一陣接著一陣的不安,而這不安裡頭也動出了幾分之前沒有過的心思。
卻不是真應著憐兒的話要恢復了面容去爭做姑娘,而是另一個可怕的念頭。
她得離開這兒。
第95章 藥成
這一念剛起,蘇遮月便立刻想起了那日看到的小丫鬟無歡,那小小身子上挨下的一道道鞭痕叫她至今都覺得悚然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