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遮月也愣了一愣,「不是說,雲芍姑娘不願意生麼?」
阿貴撇了撇嘴道:「生孩子固然是不情願的,但我可沒見得她不喜歡人家。」
他起身掀了藥爐蓋,瞧了瞧成色,又坐下來道:「有一回砸了藥碗的時候,熱燙的藥湯濺到那位客人的手,一下燙紅了一片,雲芍姑娘反而哭得都比原先更厲害了,好似傷在人家手上,卻疼到了她心裡,那梨花帶雨的眼神兒我看得真切,不是心上人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
「姐姐當後頭那藥如何餵進去的,全是她不喝藥那客人也不上藥,用自己的身子生生和她僵著,才叫她馴順下來,張了嘴,把藥吃進肚子裡去。」
「啊?」蘇遮月聽得心驚,眼中更現出茫然,她一直以為那雲芍姑娘是被強迫的,是不願意的,聽到這裡卻又不明白了。
阿貴扯扇繼續,語氣酸溜溜道:「要說我,人就是過夫妻一樣日子,一個使著小性子,一個好脾氣哄著,那一回餵完藥才一會兒就放下帘子,叫我們這些下人都出去,我當是說什麼大事,且走到門邊就聽見那床帳裡頭傳出嬌黏的嗓音兒,一路都滲到人心裡頭去。白日裡就引著男人進她的身子,姐姐還覺得這雲芍姑娘是不合意嗎?」
這浮雲閣的姑娘各有各的手段,阿貴也沒覺得這雲芍姑娘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姿色,還沒幽染院的明沅姐姐好看呢,能把人家客人這般勾在床上不去,估摸著就是這副欲拒還迎的手段使得好,人家就好她這一道呢。
至於不願懷孕,他想一來也是雲芍的身子本就不太好,真也不適合生,真要生的話絕是要去鬼門關走一趟的,二來也是試探男人呢,若是小小鬧騰幾下,人家就不願意了,擺了臉子不伺候了,那也不稀得為這樣的男人過個鬼門關不是?
不過現在看來,這雲芍姑娘也是真命好,遇到這般深情的主兒,眼裡只有一個她,怕是一朝生下來,不論身份如何低賤都會給娶回家去。
阿貴這邊兀自兜想著,旁邊的蘇遮月卻給他惹了個大紅臉。
原來她傻傻擔憂的,不過是人家情人之間的情趣,沒的要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操心,她為自己方才的念頭感到羞慚,自然也就閉嘴不再往下問了。
過了半晌,料理妥當了,日頭還高,蘇遮月離了藥房,向連葵院外頭緩步走去。
走在院門邊上她忽然停下腳步,心口一跳,謹慎小心地往幽染院的方向探看過去,全是因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蘇遮月生怕再遇上之前那個要她性命的狠毒丫頭,再三確認沒人,才敢繼續往外走。
不僅步子加快了些,還一步三回頭的,生怕這檔口人突然出來了,追她上來。
誰知預防了後頭,沒顧著前頭,一轉過拐角,迎面撞見了另一群人。
蘇遮月瞧了一眼,便慌忙退至廊道一旁。
來的這四五個人,她竟然也不陌生,為首的正是那給謝染送過冬蝶的外府的下人,這一回手裡也端著東西,是個琴匣,匣子不新,泛著古舊的感覺,蘇遮月在蘇家見過不少好琴,這時只打一眼瞧,就能感覺那匣子裡頭一定是一把珍貴的名琴。
她只知道天芷會彈琴,可好像從沒聽人說起過謝染會彈琴。這謝染喜不喜歡這個禮物她不知道,但想來若是送給天芷,定是能博美人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