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隱居圖畫樂熙前世沒見過,或者是他那時的感情太濃烈,表現得太明顯,以至於宣王認為沒必要再試驗一次。
可太子喬宏承,樂熙卻並不陌生。
前世他自出仕,便是作為宣王的親信,後來沒少跟太子黨的人交鋒,很是擾人。臣隨主君,太子身旁那麼多酸儒酷吏,自身陰毒小心眼也很正常。
宣王抗擊北涼,退邊賊於國境之外,於國於民都是大功一件。
太子在此時送一幅擰巴的隱居圖,不僅是不合時宜,還暗戳戳地嘲諷宣王急功近利,不如直說嫉妒宣王作出功績來得坦蕩。
有這種完全不顧百姓福祉,腦子裡只有爭權奪利、黨同伐異的儲君,實非社稷之幸。
雖不怎麼看得上太子的做派,可現在面對宣王的逼問,樂熙還是顫了顫身體,謹慎道:「小人只知品畫,一點微薄見識,實在難登大雅之堂,若有不當之處,唯願王爺指點一二,便是三生有幸了。」
話說得滴水不漏,喬穆堯心中讚許,視線被樂熙腦後微微起伏的青髮帶吸引,還是個沒加冠的少年呢,脊背也單薄,背上的一對蝴蝶骨似乎振翅欲飛。
喬穆堯心頭忽然生起了一股對錦西同知樂士淵的不滿之情,讓半大孩子來投誠,虧他這個父親做得出來。
喬穆堯鳳眸微斂,書房玉石鋪地,夏天倒是清涼,但也不免堅硬,難為這樂熙跪了又跪的。秋風漸涼,還是鋪上細錦軟絨的長毯為好。
「樂卿過謙了,你見解獨到,本王也深受啟發。好了,平身吧。」
樂卿!
樂熙心下一震,前世後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宣王都是這般喚他的。這個稱呼帶著一點親密,卻也沒有越過官方的界限。
任憑心中波瀾起伏,樂熙面上只是謝恩,垂首起身。
「樂卿,」喬穆堯坐回書案前,拿起茶盞,「談論許久怕也是口渴了,喝口茶潤一潤。」
宣王做了個請的動作,樂熙不敢不遵,緊張退去過後,嗓子確實幹澀。
樂熙端起粉青釉的茶盅,茶葉色澤青綠,身披白毫,是日照雪青。樂熙小小地抿了一口,滋味醇和,他早已喝慣了這個味道。
樂熙皮膚白皙,修長的指節搭在茶碗上,白與青相互映襯,清雅得渾然天成。
喬穆堯鋒利的下頜線柔和下來,溫聲道:「如何,還合口嗎?」
「回王爺,入口清爽,頗有回甘,小人很是喜歡。」
「這茶是本王自京中帶來的。江南盛產茶葉,名茶數不勝數,這北城的茶還是單調了些。」
那種奇怪的熟悉感又在喬穆堯心中湧起,樂熙的言行舉止恭敬持肅,但在一些小細節上往往十分自然,好像他們二人早已相處過許久一般,一切都是那麼讓人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