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完張逐,周明赫淡淡掃了一眼幾月不住人已經蒙塵的房子,簡單把臥室收拾出來。旅途勞累,他現在體力很差,急需睡個覺。
從下午開始睡,一覺醒來已經是深夜。借著家裡電器的微光,睜眼看見正面對他的張逐,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回到那些在洪城的冬夜,他還是方孝忠的時候。
也是這樣的夜晚,只有幾度的氣溫和沒有暖氣的房間。
那時他討厭身邊的一切,虛假的家人和虛偽的熟人都壓抑得令他喘不過氣。只有和張逐在一起,他才能輕鬆片刻。那時他們也是這樣睡在床上,依偎著,汲取對方身體的熱量,度過一個又一個寒冷的夜晚。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張逐。
後來回到北京,真正的父母身邊,因為愧疚和懦弱不敢去見張逐,在一場虛假的親情里不斷自我麻痹。直到張逐出現,這唯一的真實擊穿那些虛假的斑斕氣泡,謊言退散,殘酷的現實在他眼前浮現。
他除了張逐,仍一無所有。
他曾自以為是地認為,是張逐要自甘墮落,自己拼命在拉他。實際上從洪城逃到北京再逃往雲南,他也從未逃出過人生的泥淖,張逐才是那雙唯一伸向他的手。
而當張逐發現,他無法將他拉起,便也主動跳入這深淵,要和他一起萬劫不復。
周明赫伸出手,輕撫他的面頰,指尖從他眉峰划過,落在他的鼻尖。他那麼聰明,又那麼傻。
張逐似有所感,睜開眼睛,握住周明赫的手指,在昏暗裡和他對視。
誰也沒有說話,氣息靠得如此近,自然而然就鼻翼相錯,四片唇貼在一起。
他們就這樣握著手,淺淺吻著對方,沒有其他動作,不帶任何情慾,是在表達友好喜愛,或者只是一種無聊的親昵。親昵到呼吸都擠在一起,好像裝進杯里的熱水,你倒給我,我再倒給你。臉也挨在一起,張逐一眨眼,睫毛便從周明赫面頰掃過,有一點顫動的癢意。
吻了一會兒,周明赫聽見張逐肚子叫,開燈下床。去廚房搜索一番,找到幾包幾月前的方便麵,也不管過沒過期,下鍋煮了,一人一碗。
填飽肚子,人也精神了,大半夜的無事可做,周明赫從抽屜找到一包以前的香菸,搬上椅子和毯子去陽台,把自己裹在毯子裡抽菸。
大概是快過年了,或者已經過完了,他不知道。這幾個月他都過得糊塗,像此時的清醒是少數時候,自然也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他也懶得去確認,反正一覺醒來又不知何年何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