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歸南進了房間,靠在門板上愣了會兒神,等他把自己的情緒都收拾好了,才換上衣服出來。
飯桌上擺著一碗冒著熱氣的青菜粥,旁邊是一碟王百琴自己醃的酸黃瓜。
孟歸南其實不太餓,晚上李喬從後廚順了盤點心,他吃了幾塊,這會兒還沒完全消化,但他還是一口一口把粥吃完了。
王百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直看著他,等他吃完了,溫聲道:「快休息吧。」
孟歸南每天的睡眠時間只有四五個小時,晚上躺在床上幾乎要不了幾分鐘就會昏睡過去,但每月的這一天晚上,他總會失眠。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想過去,一會兒思考未來,但更多的時候,他都在盤算那一長串兒的欠款什麼時候可以還完。
不知道幾點鐘睡著的,還不到八點,他就醒了過來。
慢吞吞地洗漱,穿衣,吃飯。
出了門,他和王百琴一路沉默著坐上了開往郊區的公交車。
來得有些晚,他們是最後一個號。
王百琴對會見的流程爛熟於心,提前準備了食物,兩人坐在等候區吃完了午飯,又等到下午,才輪到他們。
和上個月見到孟良一樣,他說一切都好。
孟歸南看著他的白髮,舌根泛著極重的酸苦,他想說在監獄裡怎麼會好,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們也挺好。」
孟良話不多,基本上都是孟歸南和王百琴在說,他靜默地聽著。
他坐在玻璃另一側的塑料凳子上,身上穿著監獄裡統一發放的藍色囚服,肩背佝僂,握著聽筒的那隻手骨節嶙峋,扭曲的青色血管在乾枯的皮膚下清晰可見。
記憶里那個總是笑呵呵,精氣神十足的孟良已經消失很久了。幾年牢獄,如今他臉上的每道褶皺都在訴說活著是一件多麼煎熬的事。
「爸,我和媽盼著你呢。」孟歸南試圖讓孟良燃起些生活的希望來,孟良抽了抽嘴角,扯著嘶啞的聲音回道:「是我拖累了你們,你們別再管我了。」
王百琴附在一旁聽見孟良的這句話後,搶過聽筒,死死瞪著玻璃那側的孟良,咬著牙道:「你說別管你了?你知道這五年來小南……」
「小南怎麼了?」孟良緊張地瞪著眼,手掌扒在玻璃上。
「媽!」孟歸南想阻止王百琴繼續說下去,又怕動作過大引來注意,只好用力從她手裡把聽筒奪回來:「我沒事兒,就是醫院工作太忙了,總睡不好覺。」
孟良懸著的心落了下來,聽他聊起工作,提起了一點精神:「生命所系,醫生的責任是很重的。要多鍛鍊,這麼大的壓力要有個好身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