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顫抖的雙手捧住了隳星的臉,見到他因自己的一個小小回應而心蕩神馳,表面的那層狂恣搖搖欲墜,眼底閃過的光輝幾乎像是哀求。
薛千韶只看了一眼,便緩緩闔上雙眸,蜻蜓點水地吻了他的唇,讓兩人的額頭輕柔地輕抵。
額心相觸的瞬間,連接著兩人性命的咒約,徹底被薛千韶毀棄了。
他在同時將神識化作千萬銳劍,如驟雨般猛烈進攻。隳星對他果然並無防備,只是微微瞠大了眸,甚至還來不及流露出半點不敢置信,便陷入了深眠當中。
薛千韶低聲對他道:「如此,我便和你兩清了。」
按理來說,他一個金丹期修者的神識,再如何也無法勝過隳星。但在隳星的神識侵入的瞬間,他卻想起了在夢裡身處無明聖淵時的記憶,也記起了要如何運用神識以小搏大地攻擊。
魔尊大約怎麼也想不到,夢魂蝶創造出的夢境過於逼真,竟讓薛千韶在其中偷學到了一點本事。
一擊得中,薛千韶卻片刻不敢鬆懈,他先是平復自己的喘息、整理經脈中豐沛的靈力,以靈力熨過身上每處酸軟的地方,將自己恢復到能夠行走的狀態,這才從隳星固執的懷抱中脫身,用著還是不太對勁的雙足下了床榻。
他張望片刻,發覺他的衣服似乎都落在廊下了,附近唯一還完好的衣物,只有隳星扔在一旁的玄色大氅,便隨手披到了肩上。接著他擡起手,將作為孤鳴鏡入口的耳墜取了下來,擱至枕畔,視線卻因此觸及了一綹白髮,讓他情不自禁地想擡頭再看一眼,卻又咬咬牙,忍住了。
薛千韶略帶僵硬地轉過身,放任過於寬大的大氅在身後拖曳,一步步離開了這間房間,朝著被霧氣暈開的晨光而去。
庭院經歷夜裡一場大雨,尚未乾透的花葉零落一地,像是天地悄悄哭了一場的狼狽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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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鯤山執事堂中,代掌門不離依然焦頭爛額著。案上這堆帳冊他看了就眼暈,好幾次都險些一把火將它們燒乾淨,萬幸他還是忍了下來,此刻正無濟於事地瞪著帳冊稍事歇息。可緊接著,他像是察覺到了什麼般倏然擡頭,眸中閃過了一線希望。
果不其然,過了一會之後,便有名道童來報:「稟七師叔!山門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掌門回來了!」
不離當即撂下了筆,心想終於可以擺脫這些該死的帳冊了,心中如釋重負,難得勾起一點笑意道:「掌門師兄要往執事堂過來了嗎?」
不料,那道童卻道:「掌門並未提及,而且照方向看來,他似乎是往居所洛芷院去了。」
不離有些失望,但也只得道:「四師兄剛回來,或許需要歇一會。罷了,晚點有進一步消息再來通知我。」
他耐著性子等了又等,這個「一會」便拖到夕陽西下。他原是顧念著掌門師兄的顏面,也為了不要顯得太失禮數,才未直接出言催促,如今卻耐不住了,只得親自到洛芷院探消息。
待他抵達洛芷院時,出迎的人卻是掌門師兄的大徒弟,不離沒等他行完禮,便問道:「徐卓,你師尊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