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只想看看,究竟是怎樣的沒有心肝的人,能做出這樣冷酷的事,他是有恨的,可壓抑了太久,他逐漸忘了。
畢竟忘記仇恨總好過帶著仇恨前行,那些負面的情緒都太重了,稍不留心就能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他背負不起。
顧潮和小滿都沒有將這件事告訴顧矜芒,他們很有默契,專門挑了顧矜芒學琴的時間去見面。
一般聲樂老師會在周末造訪別墅,爾後給顧矜芒上一下午的課,一開始小滿會陪著,後來他經常聽著聽著就在琴室的沙發上睡著,於是顧矜芒法外開恩,只要是都在別墅里,就不用他陪著上課。
但他上完課必須要見到自家的貓咪。
這種獨裁霸道連顧潮都有些看不過眼,但因為自己的兒子過於難搞,他選擇避其鋒芒,和小滿形成了某種隱秘的默契。
見面的這天,天氣不是很好,小滿起床的時候就看到烏雲密布的天空,他怔怔地看了看畫紙上的黑雲,私心裡認為自己有改變天氣的超能力。
今天是個很特殊的日子,他打開衣櫥,看著顧小芒給他挑選的衣服。
顧小芒喜歡打扮自家的貓,可小滿對穿衣服沒什麼講究,他喜歡燦爛的顏色,可又不太喜歡穿得太惹人矚目,黑白灰是他常穿的顏色。
可不知怎的,他今天挑了一件淺粉的寬鬆T恤和白色的短褲,全身鏡里的他皮膚白得像一團雪,眼下卻有淡淡的烏青,他抿了抿嘴唇,拿過顧小芒同款的白色帽子戴上,堪堪蓋住清秀的眉眼。
就算沒有爸爸,我也過得非常好,他這樣想。
小滿打著黑色的雨傘,走進了車裡,顧潮已經等了一會兒,他高挺的鼻子上架著斯文的金絲眼鏡,原本正在翻看手中的平板電腦,見小滿上來了就把東西放到了一邊,和他說話。
「你父親是從電視上了解到你的情況,後邊聯繫到學校,他又從學校找到我,我需要提醒小滿的是,你的父親可能和你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是你想像中的良善之輩,也並沒有你想像當中的苦衷。」
顧潮說完這話,鋒利的眼神就落到小滿臉上,似乎在等著他表態,小滿的手指緊張地蜷曲起來,又訕訕地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顧叔叔,我都明白的,我沒有抱什麼幻想,我就是想知道,為什麼。」
他說到「為什麼」三個字,連聲音都帶上了哽咽,圓圓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像是被打開了悲傷的開關。
顧潮沉默了半晌,才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格紋手帕,遞了過去,冷峻的神情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