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小滿。」
顧潮碰了碰小滿的肩膀,自從他們坐下,小滿就一直沒有說話,陳大壯一直瞧著他的臉色,試圖跟他搭話,可好多次,小滿都像是入定了,沒有任何反應,陳大壯討好的神情也消退了下去,變成一張蒼白的報紙。
小滿這才將頭抬起來,直面親生父親的對視,陳大壯應該是和顧潮差不多年紀,可看起來卻蒼老好多,皮膚被日頭大風折騰得龜裂,臉上有很多縱橫的紋路,握著瓷杯的手也布滿了細小的傷口。
是這雙手拋棄了他。
「小滿,爸爸後悔了,以前都是爸爸的錯,但爸爸這些年其實這些年一直在找你。」陳大壯在騙人,擠出幾顆傷心的眼淚,就伸手過來碰小滿。
是這雙手拋棄了他。
小滿的腦子嗡嗡作響,發出劇烈的轟鳴聲,有許多記憶闖進來。
孩童時期其他小朋友嘲笑他欺負他,罵他是個小瘸子,是個沒爹沒娘的小殘疾,他一個人背著書包走過長長的校道,哭著走回了福利院。
那條路很長,很冷,布滿了委屈與傷心。
又想起那個女人溫柔的搖籃曲,她看著包被的時候眼睛裡總有流動的水光,被流氓毆打時,緊緊地抓住對方的褲腿,求他們不要拿走她要給寶寶的錢。
媽媽的錢是準備留著給我治腿嗎?
他不知道。
媽媽,媽媽,媽媽。
哄鬧的嬉笑辱罵,女人痛苦的哀鳴,像翻湧的海浪,呼嘯著要將他吞沒,沉入海底,任由鼻腔灌滿苦澀的海水。
老天爺真愛戲耍他,給了他可惡的殘忍的父親,又送給他一個瘋癲的溫柔的母親,讓他不論是拿起,亦或是放下,都能感到錐心的痛苦。
那個男人見小滿怔楞著,抬手碰了碰他的頭,看著憨厚老實的臉露出個討好的笑容。
「小滿,跟爸爸回家好嗎?爸爸以後一定好好對你,你還有個弟弟哩,他叫陳晨,很乖,長得和你一樣漂亮,你們一定能相處得很好的。」
小滿記起來了,是警察局那個和他長得很像的男孩子,明明只是匆匆一眼,他卻將對方的長相記得很清楚,白皮膚,微微上挑的眼尾,飽滿的淡粉色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