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黃的路燈將路邊樹葉的紋路都照得很清楚,顧矜芒坐得筆直,闔著眼睛休息,透出一種生分的距離感,小滿不敢說話,只瞪大了眼睛使勁地瞧著身旁的人。
他那樣發問是不想顧小芒背負著他人破爛的人生往前走,他本應該有屬於自己璀璨的未來,像明日之星,亦或是樂壇巨匠,絕不能埋沒了這樣的天賦,誰都不會允許一個天才淪為平庸的畫展的承辦人。
梁小滿也不允許。
於是就這樣僵持著,直到顧矜芒忽然睜開了眼,黑沉的眼瞳死寂似乾涸的井,他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量,將自己的情緒娓娓道來。
「小滿哥哥,你把這一切叫做暴殄天物,可我卻甘之如飴,志得意滿。」
「畢竟我從以前到現在,要的都從來只是和你呆在一塊罷了。」說到這裡,他垂下眼帘,面容有了些許的黯淡,像枯槁褪色的玫瑰花,「我從來沒想過只有我一個人的人生。」
「剛剛想了許多,也許我該更努力才能追上小滿哥哥離開我的步伐。」
顧矜芒曾以為自己足夠成熟,是個大人了,他照顧殘疾的小貓,至今多年,付出超乎常人的耐心與關愛,已與照顧幼童無異,他向來以主人自居,卻從沒想過有一天寵物不願意與他同行的可能性。
「顧小芒,不,不是這樣的。」小滿立刻打斷了他消極的臆測,四目相對間,堅定的凝視似是要將力量也一併傳達過去,「我的意思,並不是我們以後就不一起走了。」
「可是你讓我去尋找自己要做的事情,而不是我們共同要做的事情。」
顧矜芒依舊不信,輕搖著頭,迴避著一切,雙臂圈住自己,又變成了許多年前那個封閉自己的怪小孩,「這是我能想到的,時刻陪著你走的路。」
「那就是,我陪著你,你要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你喜歡什麼,我都支持你,我能將你高高地舉起,被全世界看到。」
「可是現在,你告訴我,讓我去找我自己的路。」
俊美的少年似是自嘲地笑了,美貌在一瞬間枯萎,化作一地的齏粉,「太晚了,我已經不能接受沒有你的未來。」
「倒不如把我留在那兒。」
當夢境被打碎,人類就會覺得天堂和地獄也就沒有了區別。
那兒是哪兒,小滿和顧小芒都心知肚明,是喧囂吵鬧的遊樂園,是畫地為牢的顧宅,是陰森恐怖的廢舊工廠。
「不是這樣的。」小滿感覺到身旁的人指尖在顫抖,車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他知道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怕,他使勁地攥住對方的手,一手捧著那張穠麗的臉。
「是我們一起走,就是我們一起走,顧小芒,我絕對不會拋下你,只是我們一起走的方式變了而已。」
他用兩隻手抓住對方顫抖的指尖,不斷摩擦,試圖用體溫讓他冷靜下來。